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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和遗事》“建溪异毫盏”正误

建窑是宋代著名黑釉瓷窑之一, 遗址在今福建省建阳县水吉镇池墩村① 。它是应宋代“ 建茶伙娜凤团茶) 的风行而兴起的以烧造茶盏为业的笋窑。它烧制了世界上最早的结晶釉, 纹如卑毫, 称为一“ 兔毫盏” 。

二十世纪初, 建窑遗址出土的兔毫茶盏东传日本, 在胸瓷学界激起了“ 天目茶碗” 的研究热潮。其结果, 在日本的陶瓷研究大系中, 建立了一个以宋代建窑为主, 包括同时代中国、朝鲜、日本其它瓷窗生产的黑釉瓷碗为研究对象的学科一“ 天目” 。

晚清以来, 建窑遗址出土了底足刻有“ 供御” 、“ 进残” 字样的兔毫盏实物, 说明宋代建窑曾经烧制过供宫廷御用的茶盏, 这是建窑史上一件前所未闻的大事。其后, 随着人们对这一著名瓷窑的实物遗存有了更多的了解, 提出了一系列有待研究解决的问题, 其中首要的问题就是建窑“ 供御” 、“ 进线” 于何时的间题` 然而, 二十年来, 这一问题始终停留在《宣和遗事》“ 建溪异毫戏, 这一误记之上,未能作出令人信服的结论。作者不揣浅陋,仅就建窑` 供御, 、“ 进践” 的年代问题, 作一粗浅的论证, 并为《宣和遗事》记事正误, 以就正于古陶瓷的研究者和爱好者。

一、.建窑“ 供御” 、进践” 的发现和“ 建溪异毫钱”

历来的陶瓷著作都没有记载建窑烧制御用茶盏的史实。晚清以来, 建窑遗址不断有实物出土, 才引起了人们的注意。陈浏的《陶雅分( 宜统二年刊行) 最早记载了建盏盏底刻有“ 供御” 二字的事实: “ 或称近有闽人掘地所得古戏② 颇多, 质厚, 色紫黑。茶碗较大, 山谷诗以之斗茶者也。酒杯较小, 东坡诗以之盛酒者也。征以蔡襄《茶录》, 其为宋器无疑。日`殴宁产, , 日`建安所造, , 皆闽窑也。底上偶刻有阴文`供御’ 二字” ( 卷下)。

民国《建断县志》( 1 9 2 9 年刊行)进一步记载了盏底刻有“ 进践” 二字的事实: “ 兔奄盏,出禾义里… … 由山内挖出, 形式不一。唯池墩村水尾岚堆积该碗打碎之底,时见` 进残,二字, 是阴字模印, 楷宇( 字? )苏体, 亦偶有供御, 二字者, 似刀划的, 字迹恶劣, … 时有人收运上海或日本。其盏内之花纹似兔毫,故名” ( 卷二十二《金石》)。 这两条关于建窑出土物的重要记载, 前者被讥为“ 是仍牙别扦传闻, 而未亲见其器也” ⑧ , 后者则僻处一隅, 没有引起应有的反响。1 9 3 5年6 月, 在上海海关任职的美国人普拉玛( 1 8 9 9 一19 6 。) , 调查了建窑遗址, 采集了大量的建盏标本。他发表在国外的论文中证实了建盏盏底刻有“ 供御” 二字公, 但他没有收集到刻有汤进浅” 二字的建盏实物。

19 5 4年, 华东文物工作队( 队部设南京博物院) 福建工作组, 对建窑遗址进行了全面的科学调查, 在池墩村建窑遗址相邻近的水尾岚“ 堆找” , 发现了底足刻有“ 进线” 二字的兔毫盏标本一件和刻有“ 供御” 二字的建盏实物十五件。1 9 5 5年发表了宋伯撒同志的《“ 建窑” 调查纪》⑤ 。这是我国的文物考古工作者第一次调查建窑并从出土实物上证实了《陶雅》问世以来关于刻字建盏的记载。尤其是 进线” 实物的发现, 引起了国内外陶瓷学家的重视。1960年10月, 厦门大学人类学博物馆对建窑芦花坪遗址进行发掘, 出土碗垫308件, 多数刻有“ 供御” 、“ 进盏” 字样, 证明水尾岚堆积中的上述刻字碗盏, 有一部分就是在芦花坪窑址烧造的⑥ 。

上述刻字碗盏、碗垫的出土, 无可置疑地说明建窑曾经向宋朝皇帝进贡过御用的兔毫盏。这是《宋史》和《文献通考》的“ 土贡门所失载的一段史实, 也不载于福建和建州的地方史志。只是由于建窑实物的发现, 这一史实才被重新发掘出来。宋代宫廷御用瓷器主要由官窑承担。北宋民窑烧造御用瓷器, 已知的只有定窑、汝窑和耀州窑, 还有传说于景德年间烧造过宫廷用瓷的景德镇御土窑。建窑产供御” 、“ 进窑” 刻字碗盏的发现, 提高了人们对建窑的认识和评价, 改变了人们对建窑在宋代瓷窑中的地位和序列的传统观念。

那么, 建窑究竟是在宋朝的哪个朝代烧制御用兔毫茶盏的呢? 我认为, 应该从宋人论著和记述中找出足够的证据, 用以与上述刻字碗盏相印证, 以便确凿无疑地把建盏. 供御” 和“ 进践” 的史实及其年代确定下来。

《“ 建窑” 调在记》发表八年之后, 《文物》月刊19 6 3年第1 期发表了冯先铭同志《从文献看唐宋以来饮茶风尚及陶瓷茶具的演变》一文, 对建窑“ 供御” 、“ 进戏” 问题, 从明《金陵王氏洛川校正重刊宜和遗事})( 以下简称《宣和遗事) 中找到了一条资料, 转引如下: “ 政和二年… … 又以惠山泉建溪异毫残, 烹新贡太平嘉瑞茶, 赐蔡京饮之” ⑦ 。 冯文接着说“ 异毫。。。是兔毫盏的别名。兔毫盏出自福建水吉县, 窑址里有底刻` 供御’ 和`进残, 者, 这是专给宫廷烧制的茶盏,《宜和遗事》的记载, 从而得到了证实。” 同一作者在《文物》月刊19 6 5年第9 期发表的《新中国陶瓷考古的主要收获》一文中进一步说:建窑“ 遗址中发现了碗底刻印`供御’ 与` 进残, 二字, 这是供北宋宫廷使用的茶碗。”1 9 82年9 月出版的总结性学术专著《中国陶瓷史》, 在论述建窑部分于援引《宜和遗事》上述引文后说: “ … 异毫… … 是兔毫盏的不同名称, … … 北宋后期由于建窑烧制的黑盏适于斗茶, 因此一度为宫廷烧制供斗茶用的黑盏, 底足刻`供御, 和`进残, 字样。在水吉镇遗址之中发现不少带这类铭文的底足标木( 第2 7 8页)。”

以上为清末以来七十余年间关于建窑刻字碗盏的发现和研究的一个概述。《宜和遗事》是否具备宋人史料的价值呢? 根据学术界的一般见解, 《宣和遗事》属于宋朝说话人的“ 讲史书” 类话本,从书中明显的元人用语( “ 南播” 之类)看, 其成书已晚至元代。宋人耐得翁、吴自牧都曾指出: “ 话本与讲史书者颇同, 大抵真假相半。” 。因此,无论从文字性质或成书年代看, 《宣和遗李》都不具备宋人记载的价值。除确有所据者外, 一般不宜作为宋人史料征引。这也就是冯文发表二十年来, 在建容刘字碗盏及其年代问题上, 只是哪备一说, 而迟迟得不到国内外瓷学界确认的原因。但冯文所引仍不失为一条很好的线索。因为根据鲁迅先生的研究, 《宣和遗事》中, “ 口吻有类宋人者, 则以钞撮旧籍而然, 非著者之本语也,案年演述,休裁甚似讲史。惟节录成书, 未加融合, 故先后文休, 致为参差, 灼然可见。其剽取之书,当有十种” ⑧ 。鲁迅先生虽未能一一加以指明, 但却启示我们有可能将其“炒撬”、“和剽窃”的宋人“旧籍”, 查找出来,其实, 《宣和遗事》的这段文字, 全部抄自南未陈均撰《皇朝编年纲目备要》。为便子对比研究, 特作较多的征引:

.( 壬辰政和二年) 夏四月, 燕蔡京内苑, 辅巨、亲王皆与。上( 顾按,指徽宗赵估) 亲为之诏( 顾按, 系“记”, 之误) , 略日: “诏有司扫除内苑太清楼, 涤内府所藏珍用之器, 集四方之美味, 前期阅集, 亲幸其所。用宫中女乐列奏于廷, 命子楷侍侧劝劳。又出缤女鼓琴玩舞, 加以琉璃、玛瑙、白玉之杯,。〔蔡〕京亦上记日:太清之燕, … 日午, 渴者引宰相以下入。女童四百, 靴袍玉带, 列队场下, 肃然无敢声鱿者。宫人珠笼巾、玉束带, 秉扇拂、壶巾、剑俄, 持香球, 拥御座, 以次立侍, 无敢离行失次者。上顾谓群臣. 承平无事, 君臣同乐, 宜略去苛礼, 饮食坐起当自便无间! 执事者以宝器进, 上酌酒以踢, 命皇子楷宣劝。又以惠山泉、建溪异毫O 线, 烹新贡太乎嘉瑞茶饮之。” ( 日本静嘉堂19 3 6 年影印《宋本皇朝编年纲目备要》卷二十八)

将《宣和遗事》和《皇朝编年纲目备要》这两段文宇细加对勘号证明前者完全抄自后者,只是为了说话人口语的方便, 在文字上略加改动而已。但, “异毫盏”一词, 不见于宋人关于建窑兔毫盏的习惯用语, 十分令人费解。陈均《皇朝编年纲目备要》进呈于南宋端平(1234—1236)初年, 系北宋太祖至钦宗九朝的编年史, 故简称《九朝编年备要》。陈均此书主要取材于国史院《日历》、《实录》和李煮的《续资治通鉴长编》。宋代《日历》、《实录》,除《宋太宗实录》外, 早已无存, 而《续资治通鉴长编》的哲、徽、伙三朝亦已全部散佚, 我们耍从《续资治通鉴长编》等书来查核《皇朝编年纲目备要》的上述文字出入, 已经无此可能了。

有幸的是, 蔡京记叙这次宫廷特实的文字《上清楼特燕记》原文尚存。我们终于在王明清《挥尘余话》中找到了它, 题为《蔡元长作太清梭特燕记》。元长, 是蔡京的字。现将有关部分摘录于下:

`“佑陵( 顾按, 徽宗陵墓名永佑凌, 为徽宗代称) 癸已( 顾按, 误, 应为壬辰) 岁, 蔡元长自钱塘趣召, 再拜诏, 特赐燕于太请楼, 极承平一时之盛, 元长作记以进云: ` 政和二年“ 一诏以是月八日开后苑太浦楼… … 日午, 讲者引〔何〕执中以下入。女立乐四百, 靴袍玉带, 列排场, 肃然无放餐咳者。官人珠笼巾、玉束带, 乘扇拂、壶巾、剑峨, 持香球, 拥御床, 以次立, 亦无欢离行失次。皇子、熹王楷起居升股侧侍, 进趋庄一宜, 奸若成人。巨执中等前贺日: 奎子称燕, 宗社之庆! 乐作, 节奏如仪, 声和而释。仁上顾谓〕群臣: 〔承平无事, 君巨〕同乐, 宣略去苛礼, 饮食起坐, 当自便无问! 执事者以宝器进, 上满的以踢, 命皇子宜劝。群臣愧恐饮研。又以惠山泉、建澳毫钱, 烹新贡太平紊瑞斗茶饮之。

( 卷一) 宋徽宗赵估为蔡京举行的这次宫廷特弃, 是在他第三次起用羚京乘国政的时候, 以表示对蔡京的特别宠遇。时简是政和二年(1112 ) 四月八日。据蔡京所记, 他自杭州奉御札手诏抵达开封时, 徽宗已赐以“ 饮至于郊, 曲燕于垂拱殿, 拔楔于西池” 等优异礼数,又决定为他举行这次特宴。赴宴者有宰相和执政何执中、郑绅、吴居厚、刘正夫、侯蒙砚邓询仁、郑居中、邓询武、高惊、童贯, 并以最宠爱的第三子嘉王赵楷陪宴劝酒, 加上蔡京及子蔡位, 共十三人。根据蔡京的原作,’陈均《皇朝编年纲目备要》所记“ 建溪异毫残, , 实为“ 建溪毫残” 之误, 而“ 新贡太平嘉瑞茶” 应为. 新贡太平嘉瑞斗茶” 。

二、建窑“ 供御” 、“ 进钱” 的年代. 建溪毫践” 是否就是建窑兔毫盏呢? 这需要对“ 建溪毫残” 一词作一点必要的考释。我们知道, 宋人明确指明建毫窖址所在地的记载只有两条。其一为北宋蔡襄的《茶录》:“ 茶色白, 宜黑盏, 建安所造者纷黑, 纹如兔毫, 其坯微厚, 场之久热难冷, 最为要用, 。建安为福建建州的郡名, 同时为建州附郭县的县名, 两者是一致的; 其二见于祝穆《方舆胜览》卷十一《建宁府· 土产》条: “ 兔毫盏, 出甄宁” 。甄宁县亦为宋代建州的附郭县, 北宋元佑四年( 1 0 8 9 )析建安县置, “ 以建安西北十二里为之, 盖分建安之半”。今建窑遗址所在之建阳县水吉镇, 在宋代即属甄宁县之禾吉里。以甄宁建县在皇佑三年( 1 0 5 1) 蔡襄进《茶录》之后, 故为《茶录》所不及。 建溪” 即闽江上流, 其干流指建阳县东, 经甄宁、建安县, 至南剑州( 治所为今南平市) 一段, 为建州境内之主要河流, 福建西北诸水之总汇。唐武德五年( 622)改建安郡为建州, 即“ 以建溪为名”。“建溪” 遂为建州郡名之一。建窑兔毫盏冠以一建溪” 二字, 以指明其地望, 与称“ 建盏” ( 下详)相同。“ 毫线” 同“ 毫盏” , 即蔡襄《茶录》所称“ 纹如兔毫” 之“ 毫, 。这还可从徽宗赵估的论著中找到证明。

赵信曾撰著“ 茶论” 二十篇, 名《圣宋茶论》, 后人改名《大观茶论》。其论《盏》篇云: “ 盏色贵青黑, 玉毫条达者为上, 取其焕发茶采色也乞” 赵估的“ 玉毫条达时, 即蔡襄所说“ 纹如兔老” 。而蔡襄所说“ 茶色白, 宜黑盏” , 与赵倩所称“ 盏色贵青黑… … 取其发茶采色也” , 意亦相同。是知“ 毫残分即是指的兔毫盏。以上从特定的地域名称和特有的盏名含义两个方面说明, “ 建溪毫, 就是指的建窑免毫盏。它应是宋代上层统治阶级中所使用的兔毫盏的一个雅称。蔡京《上清楼特燕记》关于“ 建溪毫戏” 的记载和赵估《大观茶论》对兔毫盏的推崇, 互相印证, 互为补充, 证明徽宗赵估在宫廷内使用并以之招待大臣的茶盏就是建窑兔毫盏,也就是建窑遗址出土的底足刻有` 供御” 、“ 进残” 字样的那种建盏。由此可见, 建窑烧制宫廷御用的兔毫盏至迟在政和二年( 1 1 1 2) 前后。

书惠山泉” , 即今江苏无锡惠山的“ 天下第二泉” 。自从唐代饮茶成为社会风尚, 惠山泉因水质甘香重滑, 能尽诸茗色香味之美而备受嗜茶者之称许。唐代宰相李绅, 无锡人, 所到之处均以惠山泉自随, 不问其费耗。另一宰相李德裕更为之设置水递, 远送长安。唐张丈新《煎茶水记》, 载刑部侍郎刘伯当品试天下水泉之宜于茶者有七处, 列“ 无锡惠山泉水第二” 。同书又记陆羽品第天下水泉, 分为二十等, 亦列“ 无锡县惠山寺石泉水第二。” 从此, 惠山泉被称为“ 天下第二泉” 。苏轼有一首《惠山渴钱道人, 烹小龙团, 登绝顶望太湖》诗云: “ 踏遍江南南岸山, 逢山未免更留连, 独携天上小团月, 来试人间第二泉。… … ” 即代表嗜茶的宋代士大夫对惠山泉和北苑团茶的爱好。赵估《大观茶论》中有一篇专论择水云: “ 水以清轻甘洁为美。轻甘乃水之自然,独为难得` 古人第水虽日中濡、惠山为上, 然人相去之远近,卜似不常得。但当取山泉之清沽者, 其次则井水之常汲者, 为可用。若江、河之水, 则鱼鳌之腥、泥泞之污, 虽轻甘无取。

赵桔虽把中滋( 或作冷、零)水置于惠山泉之上, 但中濡水在扬子江中, 这是和他无取江河之水的择水原则相矛盾的。故实际上他把惠山泉列为首品, 因此不远千里, 取以自享, 并以之夸耀于臣下, 并不偶然。

“ 新贡太平嘉瑞斗茶” 。据北宋熊蕃《宣和北苑贡茶录》载, “ 太平嘉瑞” 为建州北苑官茶焙于政和二年创制的团茶新品种, 故冠以“ 新贡” 二字。这种团茶, 卷模压制成团饼状, 直径一寸五分, 并饰以“ 银圈” 。又据南宋赵汝砺(J 七苑别录》载, 太平嘉瑞茶先后列入“ 先春两色” 之一及“ 细色第五纲” 内, 分为两次向宫廷发贡, 前者“ 正贡两百片” , 后者“ 正贡三百片” , 总共制造五百片。欧阳修《尝北苑新茶呈圣俞》诗云: “ 建安三千五百里, 京师三月尝新茶” 。梅尧臣 (字圣俞)和诗云: “ 建安太守置诗角, 青剪包封来海涯。清明才过已到此, 正是洛阳人寄花。” 清明为阴历三月节, 二人已于开封品尝北苑新茶, 则徽宗于四月八日开宴, 以“ 先春” 发解的团茶新品种供大臣尝新, 自不成问题。至于“ 斗茶” 一名,见于北宋黄儒《品茶要录》: “ 茶之精绝者, 日斗, 日亚斗其次, 拣芽。斗品虽最上, 园户或止一株。盖天材间有特异, 非能皆然也。”

又见赵估《大观茶论·采择》篇: “ 凡芽如雀舌、谷粒者, 为斗品。一枪( 芽)一旗( 叶) 为拣叶。一枪二旗为次之。余此为下茶。”

可见, “ 斗” 、“ 斗品” 是指一种至嫩极细的茶芽, 也叫小芽, 极为珍贵和难得。宋徽宗之穷奢极欲, 于此可见一斑。连蔡京之子蔡像也慨叹: “ 茶之尚, 盖自唐人始, 至本朝为盛,而本朝又至枯陵时穷极新出而无以加矣!”

以上关于建溪毫残、惠山泉和太平嘉瑞斗茶的查考说明, 以上三者同时使用于宫廷特宴之中, 非出白偶然巧合, 而是徽宗把“ 从事茗饮” 奉为“ 盛世之清尚” , 讲究“ 采择之精、制作之工、品第之胜、烹点之妙, 莫不咸造其极” 的结果, 是他“ 研究精微, 所得之妙, 。的表现。故建窑之“ 供御” 、“ 进践” , 当与惠山泉之进贡约略同时。据南宋张邦基《墨庄漫录》记载: ` 无锡惠山泉水久留不败。政和甲午岁赵霆始贡水朴上方, 月进百尊。先是, 以十二尊为水式, 泥卵置泉亭中, 每贡以为则。路远日久, 水味亦不变。至靖康丙午始罢贡。寺僧法睐言之” ( 卷三)。

甲午为政和四年( 1 1 1 4 ), 赵霆为当时的江淮两浙路发运使。张邦基所记已是惠山寺僧法峥的回忆, 非出自当对记载, 故年份略有出入。因为, 据蔡京所记, 政和二年四月八日以前, 惠山泉已成为宫廷贡品, 不应晚至政和四年方始入贡。但也不会早于政和二年太,因为, 徽宗赵估是在其所著《茶论》中公开推祟“ 清轻甘洁” 的惠山泉和“ 玉毫条达, 的兔毫盏的。赵霆等地方官自然会上体“ 圣意” ,把二者列为贡品。熊蕃《宣和北苑贡茶录》云:“ 大观初, 今上(顾按, 指徽宗赵估) 亲制《茶论》二十篇” 。大观年号共四年, 则赵估著《茶论》应在大观元、二年, 即公元1 1 0 7、1 1 0 8年间。惠山泉和建溪毫践之进贡应在徽宗《大观茶论》之后, 政和二年( 1 1 1 2) 四月之前。

有无可能建窑“ 供御” 、“ 进戏” 于徽宗以前呢? 迄今还没有发现有关的迹象。相反,却有资料证明, 哲宗赵煦在位时, 御前踢茶是不用建窑兔毫盏的。见于苏轼《次韵蒋顺叔、钱穆父从驾景灵宫》诗之二: “ 病贪踢茗浮铜叶, 老怯香泉浇宝搏”。全诗叙元枯七年( 1 09 2 ) , 与蒋之奇、钱舞随哲宗景灵宫行礼,哲宗踢大臣茶的情景。南宋的两种苏诗往本《施注苏诗》和《集注分类东坡诗》, 均于. 铜叶” 下注. 言茶盏也。” 这是一种树叶形的铜质茶盏。说明徽宗继位之前八年, 御前踢茶还没有使用兔毫盏。.故建窑不可能“ 供御” 、“进残” 于徽宗之前。

《墨庄漫录》载惠山泉于靖康丙午元年( 1 1 2 6) 罢贡, 这是因为金人打破开封, 俘徽、钦二帝北去, 宋朝的统治秩序陷之极端混乱之中的缘故。其后的建州地区连续发生了建炎元年( 1 127 ) 军校张员之乱、建炎二年州卒叶侬之叛、建炎四年御省前军校校杨助叛焚建州、绍兴二年( 1 132 ) 范汝为据建州起义等一系列事件。建窑御用茶盏的生产和岁贡,不可能不受到形响, 但却仍然坚持了下来。华东文物工作队福建工作组在建窑遗址中发现的刻有“ 绍兴十二口” 字样的匣钵即是一个明证。而南宋人程大昌提供了更为有力的证据,见所撰《演繁露》卷十一《铜叶盏》条: “ 《东坡后集》二《从驾景灵宫诗》云: ` 病贪赐名浮铜叶’ 。按, 今御前赐茶… … 皆不用建盏, 用大汤瞥, 色正白, 但其制样似铜叶汤姚耳。铜叶色, 黄褐色也”。

程大昌所说的“ 建盏” , 是建窑兔毫盏的简称, 因为“ 建” 字是特定地域“ 建州” 、“ 建溪”的简称, 不能作其它的解释。大昌指出“ 今御前赐茶皆不用建盏” , 正好说明, 在此以前,“ 御前赐茶” 都是用的建窑兔毫盏。否则, 苏轼诗句与“ 姚盏” 毫不相千, 岂非无的放矢问题是程大昌的“ 今” 指的什么时间。程大昌( 1 1 2 3一八9 5 ) , 徽州休宁人, 绍兴二十一年( 11511 )进士。高宗时官至秘书省正字。孝宗时, 累迁至权吏部尚书。乾道六年( 1 170 )六月, 朝廷中严中外更迭之制, 程大昌力请补外郡, 遂出知泉州。弓玄道八年三月迁知建宁府( 即建州)。浮熙十六年(l 18 9 ) , 知明州。不久解官奉祠。宁宗庆元元年( 1 19 5) 卒。《演繁露》于淳熙八年( 1 1 8 1) 刊行于泉州。程大昌自乾道六年离开朝廷, 历任外郡, 直至老死。故其所指的“ 今” , 上限应为乾道六年, 下限为《演繁露》刊行的淳熙八年

。总之, 宋孝宗乾道六年以前“ 御前赐茶” 仍在使用建窑兔毫盏, 其后, 则不再使用建盏, 而是使用一种制样似铜叶状的“ 大汤瞥”( 瞥为敞口、小足、漏斗状碗盏)。孝宗淳熙年后宫廷茶盏不用建盏, 还见于周密的《乾淳岁时记》: “ 禁中大庆会, 则用大镀金瞥, 以五色韵果, 簇订龙风, 谓之绣茶, 不过悦目, 亦有专其工者。外人罕知,因附见于此⑧ 。,周密所记孝宗乾道、淳熙年间宫廷大庆使用一种镀金的大茶瞥, 与程大昌所记相吻合。说明当时宫廷饮茶风尚的变化, 由爱好黑釉兔毫盏转变为爱好白釉或镀金的大茶陇, 夕仁渗以悦目的五色韵呆等。这种变化及其争社会风尚变化的关系, 以及对南末瓷窑· 生产的影响等, 尚待迸一步研究。虽然, 这不等于薄窑停止“ 供御” 、“ 进浅” 的生产和岁贡,也不等于社会上不再流行建窑免毫盏, 但建盏在南宋营窟中的地位无疑是大为降低,由此可知, 建窑烧制“ 供御” 、“ 进残” 的加盛期, 主要是北宋政和二年( 1 11 2) 到南宋乾道六年( 1 1 70) 这六十年时间。南宋孝宗淳熙午间, 建窑兔毫盏的生产还渐走向衰落。这一名窑之所以在历史上消失得如此彻底, 不是偶然的。 以下收藏品由珍俊堂陶瓷博物馆提供《宣和遗事》“建溪异毫盏”正误

《宣和遗事》“建溪异毫盏”正误

《宣和遗事》“建溪异毫盏”正误

《宣和遗事》“建溪异毫盏”正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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