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买房我要漂，相爱只能变浮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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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图：兰兰

□口述：陈韬 记录：何晶

（本文人名均为化名）

递交了辞职信的第三天，陈韬还是给晓媛打了个电话，打算在离开前，把他们曾一起养的小狗交给她。自从分手后，他们已有半年没有任何联系。这大半年里，他已收到了好几份新工作的邀请，最终决定去上海一家外企。

下班回到公寓时，晓媛已经在楼下等着了。陈韬把小狗交给她后，没想到她主动先开了口。她说自己过得并不好，很怀念曾经一起照顾小狗的时光。可看着眼前的她，陈韬已心如止水，甚至有些庆幸自己没有选择留下来。他说，他不想要“一眼就能看到头”的人生。

1

与小狗一起搬进女友家

两年前，因为工作调动我来到成都。为了庆祝“成都帮”又新增一位成员，几位大学同学为我接风庆祝。我就是在那次饭局上认识师妹晓媛的。她大学毕业不到一年，比我小两岁，陕西人，在成都某事业单位工作。晓媛身材高挑，娃娃脸，在那天的饭局上并不怎么说话，但很爱咯咯地笑。饭局结束后，我便记住了她的笑声。

接下来的日子，我经常找各种理由去约晓媛出来。有时让她给我介绍成都好玩、好吃的地方，有时我以喜欢摄影为由，找她一起出去拍照。没过多久，我们在一起了。

恋情刚开始时总是异常甜蜜的，两个人恨不得能每时每刻都在一块儿。我们每天都有讲不完的话，常常电话讲到凌晨两三点也不舍得挂。我们几乎无话不谈，分享各自的成长经历、兴趣爱好，也一起讨论时下的热门话题。“五一”小长假期间，我们一起回了趟母校。晓媛感慨说：“如果早几年认识你该多好啊，白白浪费了这么多年青春。”我虽然嘴上笑她傻，心里却十分受落，庆幸工作的变动能让我认识这么单纯可爱的女孩。

我和晓媛都是独生子女。在上大学以前，我一直都只能算是个“小混混”，念计算机专业期间，还干过不少“黑客”的恶作剧。我真正“懂事”应该是大学毕业到外地工作之后。而晓媛从小就是家里的乖乖女，小到儿时的兴趣班，大到大学时选专业，甚至是找工作的事，她都是在父母的安排下按部就班地进行。交往中，我渐渐发现，晓媛并没有太多自己的喜好和主见，凡是长辈的意见，她基本都不会反对。

在一起半年左右的某个周末，我和晓媛商量从朋友那领养一只小狗。我也“顺便”跟小狗一起搬进了晓媛家。小狗就像我和晓媛的孩子，我们一起给它洗澡，带它下楼散步，偶尔还会带它一起参加宠物聚会。它给我们的生活带来了很多欢乐，我们给它起名“逗逗”。它常常逗得晓媛咯咯咯地笑，她的笑声还像我第一次见她时一样。

同居的日子波澜不惊，我们的感情也并没有因为朝夕相处而变淡，反而更觉得亲热且温馨了。我和晓媛都不怎么做饭，经常两个人一起下馆子或者叫外卖，一边对着电脑“煲剧”，一边吃着晚饭。虽然租住在并不宽敞的一室一厅，我却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宁和幸福，这是我之前两任女友从未给过我的感受。

2

我还没想要结婚

晓媛性格温顺，从没冲我发过火，她总希望所有人都能喜欢她。尽管她经常向我吐槽办公室里的领导如何使唤她干活，甚至周末还要义务给领导的女儿补习语文，但她也从没说过领导半句狠话。

有一天，晓媛又在家里上网帮领导买东西。我忍不住心疼地说了她两句：“明明你就不是她的秘书，明明你也不喜欢干这些活，为什么还要忍气吞声地替她做这些私事？你真的喜欢这份工作吗？真喜欢这份工作，你还会每天下班都对我吐槽吗？”

晓媛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几分钟后，她叹着气说：“你不懂的啦。不做这些事情怎么能在办公室待下去？虽然我不喜欢办公室的氛围，但这份工作稳定又清闲，还是挺适合女孩子的。以后我们有了孩子，我也能有更多时间照顾家庭啊。”她抱起身边的“逗逗”，开始逗它说话，“小逗逗，妈妈生个小宝宝一起玩好不好？”

一周年纪念日那晚，晓媛提出我们共同在她单位附近买一套房。她的理由很充分，单位所在区域有全市最好的学位房，可以解决今后孩子的上学问题。她也可以走路上下班，更方便照顾家庭。至于我，本来上班时间也比较晚，住得远点也没关系。晚饭后，我们细细算了一笔账，学位房每平方米将近两万元，虽然我每月工资有一万多，如果要交付房贷，每月几乎没有剩余。但晓媛意见很坚定，她说她和父母已经商量过，她家甚至可以多出一些首付款，只希望我们能够尽快买房、结婚。

听完晓媛的说法，我没有立刻表态。我跟她说，这件事我还需要和家人商量。实际上，我并没有打算告诉父母说我准备结婚。

当天夜里，听着身边晓媛均匀的呼吸声，我失眠了。来成都工作只是我的一个“跳板”，在我所从事的行业，跳槽一次基本上就能涨薪百分之三十至五十。但成都这座城市提供的机会并不多，我甚至找不到第二家合适的公司。可是如果我一直待在原公司，我也看不到太大的晋升空间。这个时候如果我买房、结婚，从此就得在成都生活一辈子。说实话，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3

不买房就没安全感？

大约一周后，晓媛再次提起买房的事。她问我和父母商量得如何。我跟她坦言了心底话。

我说现在买房并不合适，希望能在经济更宽裕时再考虑。“如果现在买了房，我们只会被每月的房贷捆住。在成都我其实看不到事业的上升空间。”那段时间，将我介绍到成都的猎头还在为我介绍工作，但工作地点无一例外都不在成都。我跟晓媛说，希望她能再给我两年时间，等我有能力给她更好的生活时，我们再买房结婚。

晓媛一边听我说，一边开始掉眼泪。她并没有埋怨我，只说了一句话：“我不是怕过苦日子的人。”看着她满脸泪痕，我非常心疼，但一想到从此就要过上“一眼能看到头”的生活，我还是退缩了。坦白地说，我可以理解晓媛的心情，凭她的条件，完全可以找到比我条件更好的男生，但她愿意出更多首付款和我共同建设未来的生活，我却不能领情。我能理解我现在的这个决定对她的打击有多大，但我也清楚，现在结婚的话，对我的人生会有多大的影响。

买房成了我和晓媛之间的障碍。虽然我们没有冷战，也没有争吵，但大家都清楚彼此的感情有了隔阂。

有一天晓媛终于没忍住，她说她不要再过这样的日子了。她说跟我在一起没有安全感，她让我把东西从她家搬走。虽然最后她还是被我哄住了，答应暂时不分手，但我和她之间那道裂缝正在变得越来越大。

随着争吵次数越来越多，我也开始越来越无法理解晓媛。我不明白为什么不到25岁的女孩如此着急买房、结婚。她仅仅是为了父母口中的安稳吗？晓媛不断地重复“一起买了房才有真正的安全感”，可我却认为，只有真正拥有“在哪儿都能生活下去的能力”才是真正的安全感。我甚至提议她辞掉这份“鸡肋”似的工作，跟我一起去别的城市。我说我未来的年薪足以让她过上好日子，我想带她去看更大的世界。但晓媛就是不同意。她不愿意放弃这份工作，也坚持要在成都定居。看似温柔的她如此倔强，我只觉得她开始变得陌生。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大半年，我们分分合合无数次，我的心也变得疲惫不堪。我安慰自己，为了买房而分手，其实只是感情还没深到“非对方不可”的程度吧。

4

我搬出了女友的家

其实在买房问题出现前，我和晓媛一直相处很融洽，我也一直将她视作自己未来的妻子。我一度为了妥协，提出不买房，但可以先领证结婚。只是我要晓媛接受一点：因为工作原因，我们可能会面临异地分居的问题。但晓媛坚决不从，她说父母不会同意的，没有房子绝对不能结婚。

这几年，晓媛身边的追求者其实从没停过。我一直很相信她，相信她懂得保持分寸，也没有过多介意那些追求者的骚扰。直到半年前的一个晚上，晓媛说和朋友约了晚饭，我回家时却发现忘了带钥匙，便在小区楼下等她。大约等到十点多才等到晓媛回来，我认出了送她回来的那辆车，车主小卢是成都本地人，名下有两套房。他认识晓媛比我更早，以前我曾听晓媛谈起过他，知道他对晓媛有意思，但晓媛只把他当普通朋友看待，并且明确告诉过对方自己有男友。为了打消我的疑虑，她甚至带我一起和小卢吃过饭。

当晚我并没有多想，我和晓媛一块上楼，进了屋。刚在沙发坐下，晓媛就开始跟我说“对不起”。她说：“我不想再骗你，也不想再对不起你。我们分手吧，你放我走吧。”我还没反应过来，晓媛就开始掉眼泪。她说，在吃完饭送她回来的路上，小卢强吻了她，所以她觉得对不起我。

那一刻我忍住愤怒问她：“你反抗了吗？”晓媛没有回答我，只是不停地哭，不停地说“对不起”。我抱住哭得发抖的晓媛，没有再多问一句话。我感到心碎，也意识到这份感情即将画上句号。

第二天清早，等晓媛出门上班后，我收拾好自己的几件衣服和日常用品，带着逗逗，一起搬去了公司附近的临时公寓。我把这个家的钥匙留在了客厅没带走。

不出我所料，晓媛没有再找我。我心里很清楚，在我决定不和她一起买房的那天起，她就开始有了别的打算。

5

重温旧情已无情

晓媛是我交往时间最长的一个女友。虽然我们分开了，我仍忍不住常常想她，想她过得好不好，是不是已经准备跟小卢结婚。每每想到这点，我都觉得遗憾，也觉得可笑——两个人的感情，竟然需要一套房子来维系和证明？

我把精力都放在了工作上。猎头不断给我介绍新的工作机会，我也开始不断地面试。几轮下来，我陆续接到了不同公司的邀请，年薪涨幅基本在百分之四十。我渐渐从失败的感情阴影里走出来，重新觉得生活充满机遇和希望。我决定接受一家上海外企的邀请。当我向公司的上司口头提出辞职时，上司为了挽留我，让我提留下来的条件，甚至答应给我百分之四十的年薪涨幅，并同意我更换到另一个部门。然而，想到晓媛，想到这段结束得如此不堪的感情，我还是决定离开成都。

分开的大半年时间里，晓媛其实也有好几次给我发微信。她说她想逗逗，希望能见见它。我犹豫了很久，最后都狠心没有回复她。在递交了辞职信之后，我决定将逗逗交给晓媛抚养。于是那天下班后，晓媛如约来到了我的公寓楼下，等我把逗逗带下来。

逗逗还记得晓媛，围着她亲热地打转。我们带着逗逗在小区里散了一会儿步。她说，她和小卢在一起相处了大约两个月就分手了，她受不了小卢的性格。但分手后，小卢还经常纠缠她，所以她不得不换了住处……她说曾经想借“看逗逗”来找我，但一直没有得到我的回音……

听着身边的晓媛说着这大半年的经历，我竟然没有任何情绪起伏。我发现她的世界其实已经离我非常遥远。“从此只有眼前路，没有身后身。”我仿佛看到了我们今后的生活场景：她终将在成都买房、嫁人、生娃，就那样过一辈子；而我将去上海开始新的人生旅程。我不知道还会遇到怎样的人和事，也不知道会在下一个人生路口走向何方，但我终究还是不属于那种安定的“一眼能看到头”的生活。我们就像两条交叉的直线，曾经有过交集，但却从此越走越远。

何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