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60年孤苦零丁 91岁落户株洲（图）

一位老兵的孤独一生

16岁被抓壮丁离家，滞留越南3年死里逃生，在台湾60年孤苦零丁，91岁坚持回到株洲亲人身边。

王玉成（中）回到株洲和仅剩的亲人弟弟（左）、弟媳（右）团聚，如今已经4个年头了 记者 张媛 实习生 易汗文 摄

“爷爷，看镜头笑一个。”面对摄影记者的请求，王玉成努力许久，还是没能抿出一个微笑。记者说了5遍之后，王老试着扬起了嘴角，但很快，他又回复到了透出苦涩的茫然表情。

94岁的王玉成老先生家住株洲河西，他16岁时被国军拽壮丁参军，从此被卷入时代漩涡，再未摆脱。

他先后参加过抗日与内战，退败后随部撤逃越南3年，到台湾后一待又是60年。亲友远隔海峡衰老凋零，而一个偶然的机会，让他在半个世纪后联系上了在株洲的弟弟王玉坤。91岁那年，生于河南的他落户株洲，成为株洲市民。

16岁被拽壮丁，他是千万人之一

年少时被国民党抓壮丁参军，从此他没有再见过父母，50多年后才与五弟重逢

位于河南省东南的项城，如今是周口市代管的县级市，它是中西部通往长三角最近的水运城市，不仅能凭著名的莲花味精唤起国人的舌尖记忆，亦是“中国最大的手工鞋生产基地”。在1938年的王玉成眼里，项城是他被迫离开去参军，然后用生命保卫的地方。那一年，16岁的他被国军抓壮丁拉去当兵，抗击日军侵略。

王玉成生于一个普通山村农家，是5个兄弟姐妹里的老大。由于家境贫寒，孩子又多，家里经常拮据到揭不开锅。他记得被抓去当兵的那天，好几个背着枪的人忽然闯进家里，看到他是家里最大的男孩，丢下几块银元，把他拉了就走。

“我当时就比一支枪高一点。”王玉成说，由于担心孩子有去无回，他父母哭着跪着请求留下他，但对方根本不管。其余兄弟姐妹们还小，看着家里突遭变故，都害怕地哭了。那时，他最小的五弟王玉坤“才刚刚学会走路”。

从此，他没有再见过父母，50多年后才能与五弟重逢。

据蒋介石之子蒋纬国后来编著的《国民革命战史抗日御侮》显示，八年抗战国统区内被征召入伍的人超过千万。王玉成是那千万分之一。

27岁撤逃越南，他是三万分之一

没和日本鬼子交手，却要和自己人打仗，退败后在越南滞留3年，许多战友死在了丛林中

王玉成被国军抓壮丁后，在河北当了3年多预备兵，几乎每天都出操训练。

“我没和日本鬼子打过。”王玉成说，1945年8月，他跟随部队正去前线，在一次驻扎休息时，忽然听到有人喊“日本人投降了”，然后是一片欢呼雷动。

这个消息没让他高兴多久。他原以为几个月后就能回家，没想到内战爆发，没和日本鬼子打过的他“却要和自己人打”，回家的希望也成了泡影。

王玉成如今听力不太好，“很多事记不清楚了”，据他说，解放战争期间，他跟随部队不断转移，只上战场打过两次仗。在河北保定的一次战役中，一颗子弹从右至左射穿了他的右手手腕，当时受伤之处血肉模糊，右手没了知觉。“现在还是有些麻木，”王老这样说着，捋起右手衣袖，露出一条青黑色的伤痕。

受伤后，他被送到医院疗伤两年多。由于战况不利，他又被调回战场。但颓势已难挽回，蒋介石率部跑到了台湾，而他所在的部队，且战且逃，从广西进入了越南。

越南的丛林湿热，荆棘丛生，不仅没有房舍水电，而且蚊蝇蛇鼠肆虐。王玉成说，他们上山砍木斩草搭建草棚，大约半个月才安顿下拉。由于食物缺乏，又水土不服，很多人都相继死去。

在越南待了3年，王玉成和战友在1953年左右坐船到了台湾。据相关资料显示，解放战争中，从西南边境撤逃到越南的残军约3万人。

31岁到90岁在台湾，百万分之一

他曾三次驻防金门，见证两岸从炮轰到互相开放探亲访友，自己也首次有了机会联系家人

从越南到台湾后，王玉成和跟随蒋介石去台的百万随从一样，与大陆的亲友隔海相望。

他当时被分到了桃园县，还是一名31岁单身士兵，战乱过后，他不知道家人如何，也不知道此生能否与他们相见。

王玉成到了台湾后，依然要去金门驻防。“一开始是天天打；后来是单数日打，双数日不打；再后来是隔一阵忽然再打，”王玉成说，据他总结，对岸炮火的进攻，视当时台湾与美国的关系而定。1960年6月，艾森豪威尔访问台湾，“炮火就轰击得很猛。”

王玉成说，他曾去金门驻守3次，一次驻扎两年。1970年代，王玉成发现炮火停了，而且再也没打过。1977年，王玉成退役。他发现，对岸传递出了越来越多亲切友好的讯息。1981年，他甚至听人说，对岸承诺台胞可回乡探亲定居，来去自由。

2003年，王玉成（左）带着第一次来台湾看他的弟弟（右）在日月潭石碑前合影

1987年，65岁的王玉成仍孑然一身。当年有数十万老兵静坐要求回大陆探亲，10月份，蒋经国宣布开放回大陆探亲访友。

近半个世纪后，王玉成首次有了机会联系家人。

91岁成功定居株洲，二十分之一

如今95岁的王玉成老人偶尔看看以前在台湾的老照片 记者 张媛 实习生 易汗文 摄

与在株洲的五弟取得联系后，经常走动，最终决定落户株洲

1988年，王玉成托一个回大陆的同乡寻找亲人。年少离家，记忆模糊，他已忘记父母的名字，兄弟姐妹他也只记得小名。他写了一封信，将他记得的名字写上去，期望能与家人取得联系。

同乡帮他问到了他五弟王玉坤的去处。当时王玉坤和妻子蒋凤芝到株洲玻璃厂工作20年了，不仅在株洲落户，还生了3个儿子。收到哥哥的来信，他感慨万千，迅速回了一封信。

1989年，王玉成在香港中转，辗转来到大陆株洲。王玉坤记得那是夏天，兄弟相隔半个世纪后再见，根本认不出来，两个人都哭得厉害。住了约一个月，王玉坤送哥哥回去，不舍的他一直送到广州才折返。此后，王玉成每隔几年就到弟弟家住，短则两月，长则半年。

王玉坤曾在2003年请假去过一次台湾。那次探亲，他发现哥哥独自住在桃园的一套小房子里，家具寥寥无几，81岁的哥哥无人赡养，习惯每天在外面的小餐馆吃饭。他去了以后，哥哥才买了些肉回家做饭。王玉成自己也说，他在台湾的圈子很小，并不会主动融入当地的生活，“会说一点闽南语，但会的不多，很多话听不懂。”

2013年初，92岁的王玉成老人拿到了户口本，成为了株洲人 记者 张媛 实习生 易汗文 摄

2012年，因为河南老家几乎没了亲人，91岁的他毅然决定到株洲和弟弟一起住。申请之后，2013年，91岁的王玉成正式成为了株洲市民。据株洲市委台湾工作办公室介绍，申请定居株洲的老兵，至今有20多位，他是其中之一。

台湾的养老福利较为完善，他在台湾基本衣食无忧，为什么一定要到株洲来？王玉成说，“有家人的地方，才会有家的感觉。”

弟弟王玉坤和妻子也都将近80岁，身体患疾。如今，王玉坤最小的儿子，从父亲手里接过了照顾王玉成的任务，将老人接到了株洲河西。

王老说，百年之后，他想埋骨株洲。这就是他的故乡。

（株洲晚报 记者 李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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