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墨·光影 | 心灵的禁锢和重生：影片《ROOM》观感

李颖珺（律师）| 文、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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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上映的加拿大和爱尔兰合拍电影《ROOM》，讲述十七岁少女乔伊被中年男子尼克掳走关禁，生下一个男孩杰克，后母子获救，艰难地回归家庭和社会。香港翻译成《抖室》，我想应该有两层含义，第一、谐音“斗室”，即狭小的空间，第二、令人颤栗的地方，母子身体被禁锢，心灵被摧残。（电影让人联想起震惊全球的美国俄亥俄州绑架案，一名中年男子分别在2002年、2003年和2004年绑架了20岁、16岁和14岁的三名女孩，2013年三名女孩获救）。饰演女主角的布丽·拉尔森凭该片夺得包括奥斯卡在内的多个影后。

看完电影，我最大的感触：母爱和孩子的单纯善良具有拯救世界的伟大力量。被毁掉的人生，可以重建。自由呼吸的寻常日子，就是天堂。

在那间小屋中，因为母子间浓浓的爱，杰克的成长，虽与世隔绝（唯一的通道是一部小小的电视），但同样充满温馨。因物质的匮乏，母子充分发挥想象力和动手能力，制作简陋的蛋糕，把一堆绘画蛋壳串在一起，几十个纸筒摆成迷宫，所有的东西都能成为杰克的玩具......母子俩泡在浴缸中打水仗，母亲指挥儿子来回跑锻炼身体......乔伊将杰克举起，让他去观察天窗中落下的一片树叶......乔伊是一位伟大的母亲，在那样难以想象的黑暗岁月中，，她一直让儿子活在善意的欺骗当中，尽一切可能保护儿子身心不受伤害。儿子以为世界就是这间小屋，外面是太空，电视中的人都是假的。否则，我们真的难以想象，一个孩子怎么能忍受？

从十七岁起被禁锢七年，乔伊在暗无天日的牢笼里，不仅没有任何的自由，还要经常遭受尼克的强奸和殴打，孩子的生命安全也受到尼克的威胁。母子俩生不如死、度日如年，刚过五岁生日的杰克甚至企图杀掉尼克。二十四岁的母亲，是那么地勇敢和聪明，她不惜冒着两人的生命危险，也要让孩子有一线生机。在经过一次又一次的训练和反复叮嘱之后，乔伊让杰克装死，她把杰克裹在一张草席里面，让尼克将杰克所谓的尸体运上卡车，带到外面去埋葬，杰克伺机逃跑获救。

幸运的是，在上帝的庇佑之下，母子遇到一位细心负责的黑人女警 。杰克毕竟只有五岁，而且从来没与母亲之外的人交流过，加上在逃脱过程中饱受惊吓，所以话都说不出来了。男警察以为杰克被下了迷药，想让他睡一会儿。女警察坚持不断地安慰、引导杰克，通过几个简单的问题，这位机智非常、经验丰富的女警判断出关押的地点是一间有天窗的工具房。最神奇的是，女警通过杰克说的车子在路上有三次停顿，再结合杰克被人发现的地点、车辆驶来的方向，居然一下准确地锁定了房间的位置，警方得以第一时间解救了乔伊。乔伊冲出房间，飞奔向孩子，和孩子抱头痛哭的那一幕，是无声的慢镜头，加上演员的出色演绎，让我泪水化作倾盆雨。乔伊的平安获救，那位黑人女警功不可没。

然而，身体被解救后，面临的最大问题，是心灵重新适应社会。家中乔伊从小成长的熟悉场景，精致优雅的环境，与她被囚禁的地方形成尖锐对比，反而让她受到刺激，她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被摧毁。而人们热烈的欢迎和善意的关注，都成为了一种无形的压力。 作为父母唯一的孩子，她诧异地发现父母离婚了，母亲身边有了另一个男人，过着幸福的生活，乔伊绝望地母亲咆哮：“你根本都不需要我”！这句话深深地刺痛了母亲，“你在说什么呢？假如有一天你的孩子不见了呢”？乔伊对母亲大吼，“如果不是你让我做一个好人，我就不会去帮助那个恶魔，不会被他抓起来”。乔伊冲上楼，母亲无言以对......

其实乔伊的母亲也是一个极不简单的女人，试想一下，一个母亲失去自己的独生女儿，七年当中，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那是一种怎样的痛苦煎熬，而她撑到了女儿回来的那一天。世上还有多少这样父母呢？我们看到了许多催人泪下的团聚，那些被拐卖的孩子，在成年之后，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回到了父母和家乡的怀抱中。然而更多的骨肉离散，今生今世没有再见的那一天。为了钱，为了泄欲，那些恶人制造了无数的悲剧，真的应该下十八层地狱。

作为父母，我们觉得困惑，应该如何教育孩子呢？对人的善意有时会招致灭顶之灾，时时保持警惕，又活得好累，真是矛盾。在安全和过度戒备之间，我们似乎只能选择安全。

接受电视台采访时，中年女主持提的两个问题，直击乔伊最不愿面对的痛，第一、杰克的父亲是否老尼克。这也是乔伊生父拒绝与杰克亲近，甚至无法直视杰克的原因。乔伊一口否认，”不是他的”。女主持人困惑，”还有其他男人吗”？乔伊说：“不懂疼爱孩子的男人，不是父亲”。这句话值得多少男人深思反省。女主持人追问：“可是你不能否认血缘关系啊”。乔伊坚决回击：“不，这不是一种关系”。是的，那个恶魔尼克，和天使杰克之间，没有任何关系。第二、在杰克出生后，为什么不让尼克把他带出去，比如遗弃在医院，让尼克有正常的童年。面对这种间接的指责，乔伊激动万分：“可是他有我啊”！是的，这真是一个太愚蠢的问题。如果不是彼此的精神支柱，母子俩怎么可能度过牢狱般的七年。

在接受采访之后，乔伊没有办法承受巨大的心理压力，她自杀了，幸好被杰克及时发现。

杰克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孩子，小演员的表现也堪称天才。杰克从来没有接触过大自然，从来没有正常社交生活。躺在卡车中，第一次看到蓝天白云，他目瞪口呆，被那种纯净、开阔的大自然之美所震摄。第一次见到陌生人，他吓得缩在妈妈怀里，他甚至连走楼梯都要重头学习，但杰克毕竟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孩子，一颗天真无邪的心灵，能包容接纳新鲜的事物。杰克一步一步走出自己的小天地，融入到人群中。从学会搭乐高积木到和小狗玩耍，从和邻居小男生一起踢球到对外婆说“我爱你”……他很快便和身边的人建立起亲密的关系。

后来杰克主动要求外婆为他剪短头发，长长的头发是杰克在被囚生涯中留下的痕迹，是与过去的连接。杰克曾说，头发是他力量的来源，其实这句话的意思是，头发给了他安全感。剪掉头发，代表杰克彻底地对世界敞开心扉。杰克让外婆把他的头发带给乔伊，给了乔伊很大的鼓舞，杰克再次成为了拯救母亲的英雄。

最后在杰克的提议之下，母子回到过去的那间小屋。那里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剩下的物品也被警方编上号码作为证据。母子俩一样一样地凝视那些既陌生又熟悉的东西。杰克一样一样地和那些东西说再见，这象征着母子和过去彻底地决裂，投入全新的人生当中。

世界上，还有很多禁锢人心灵的东西，还有很多人把自己的心灵，关在一间黑暗的不为人知的小屋里，如何勇敢地走出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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