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16年后可能要在江苏参加高考的儿子的一封信

孩子：

这几天，你妈妈和我都很焦虑。因为江苏高考录取名额被教育部门转移到西北地区的事件，我们有意无意的通过各类媒体看到了很多关于高考的资料。

虽然我们都经历过高考，但现在想想我们的学习经历还算是温和的。面对这些天铺天盖地的有关高考之难的新闻报道，我们深深震惊了。

如果我没有算错，2016年10月才满3岁的你，将在2032年也就是16年后参加高考。我难以想像16年后的科技会发展到什么程度，也希望中国的教育制度能发生和科技一样的巨大变化，但对此我并不乐观。

你妈妈和我参加高考都已经超过20年了。我高三的时候，计算机还是一种科研工具或奢侈品，但同学们拼命学习的状态已经和现在相仿。虽然江苏的高考政策改了又改，什么3+2、3+X、3+3，但高考的压力好像从有了高考开始，就一直存在。

自古以来，科举就是中国老百姓们最主要的出路。不但贫苦人家希望通过科举改变命运，就算是一般殷实家庭，甚至是地方富豪，也希望家中子女通过科举进入新的圈子而改变社会地位。

在2016年的今天，我问我自己，也试图去探寻和你相关的未来，高考是唯一的出路吗？

我仔仔细细的想了很久，替我们想了三条路。这三条路没有一条可以轻而易举的走通，也没有一条是在降低对你未来的期许。如果说有所差异，只能说是把困难和压力放到了不同的层面吧。路始终可以找到，走在路上的人，还是要一步一个脚印，并有面对任何艰难险阻的心理准备。

第一条路：高考。

这是一条绝大多数人在走的路，现在看虽然很艰难，路很窄，但其实对你的爸爸妈妈来说，反倒是最简单的。

如果选择这条路，从现在开始，爸爸妈妈就要更加努力的工作，以让你获得更好的教育资源。从你明年上幼儿园开始，我们就要努力帮你选择好的幼儿园，然后好的小学、好的初中、好的高中，最终希望你能考上好的大学。

我们主要的努力方向是买到合适的学区房，让你能顺利进入各个阶段的好学校。南京现在一线小学的学区房都在5万每平方以上了，即便是一个临时过渡的几十年房龄的老房子，动辄也是几百万的事情。

另外，现在好的学校都很重视家长参与，你妈妈和我也都会尽我们所能参与你的学习辅导，以及给你报必要的辅导班。

在这个过程中，最难的其实是你。你不仅从小开始就要开始紧张的学习，背上厚重的书包，还要面对各类辅导班和所谓兴趣班的骚扰。你很难有机会把你的爱好发展成真正的特长甚至是生活的技能，因为你不可能在这些和学习无关的事情上付出太多的时间。

第二条路：移民。

这是一条看似轻松的路，轻松得貌似只要花钱就可以搞定。

前些天，我的一位已经移民澳大利亚的同学回国，我们几个大学同学小聚。这位同学现在已经成为一个拥有澳大利亚会计、审计和移民服务资格的事务所的主要合伙人。但他还是提出，除非已经富有到一定程度，移民后可以不用考虑一辈子甚至几辈子的生活问题，还是要想清楚移民之后可以做什么。否则，不仅会面临资金的窘迫，更会面临无所事事的恐慌。

另一个同学好多年前就办过移民了，如今他夫人和孩子也已经获得绿卡。但因为这位同学的事业主要还在国内，所以他频繁往返两地，没有太多时间和他的家人相聚。仅仅就这一点而言，就算是人生的重大遗憾了吧。

即便我们现在就考虑移民的问题，等到办下来，也是你四五岁或更大的时候。虽然说小孩子容易融入当地生活，并很快就能解决语言问题，但是我接触过太多所谓第一代移民，以及他们的子女，真实的状况并不如人意。第一代移民的辛苦且不用说，他们的子女也会很正常的面临不适应，以及不平等的待遇，有的甚至要到第三代第四代才能真正意义上成为某国人。

实际上，国外的孩子们也会面临一个个学习和工作的关卡，有的节点上的激烈程度也完全不输于我们的高考。一个外国人想要参与他们的竞争，本身就已经处于不公平的状态。一个移民国外的中国孩子，必须比国外孩子更加努力才能走入正轨。

第三条路：自学。

自学不是说不要上学，只是不过于重视学校的成绩和高考结果，而是更重视学习有用的知识和技能。这个过程中，可能会和学校的教学要求不相符，或者说要形成某种对抗。

我也曾经学习过高等代数，但现在日常生活和工作中能用得到的数学知识，最多是初三之前的。如果你想成为一个文学家，你的语文老师能教给你的基础知识和写作技能，也最多就到高一了，因为后面往往是针对应试作文的训练。

如果你在幼儿园或者小学期间就表现出极好的文学功底，那我会认为你数理化学得一塌糊涂是无伤大雅的。莫言拿了诺贝尔文学奖，他可是小学五年级就辍学了。钱钟书先生数学15分也能入清华，你可能遇不到那样的时代，但这起码说明术业有专攻也是行得通的。

体育冠军、影视明星等等，很多没有接受过现有学校体系的高等教育，但并不妨碍他们在某个领域有所突破。

抑或你在某个方面有惊人的天赋，以至于放在学校教育体系中培养都有点浪费了。无论你的天赋是于数理化，或是文体，或是其它并非显赫的领域，只要你在天赋之外还有自身的兴趣，我都想去支持你。当然在你稍大一些的时候，我会帮助你去分析，什么是兴趣，什么是天赋，什么是吃饭的本领。

选择这条路我们将一起承担很大的压力，主要来自家人和社会的看法。很多年前，我辞去了公务员开始创业，我的爸妈在向别人说起我的时候，经常会先说一句“他原来是……”。这是不同时代的社会认可，比如现在富有的人也会得到社会认可，等你长大了一个还不太能赚钱的写手或画家可能也会得到认可。

好在这个社会在慢慢变化，一个执着于做出一把好椅子的工匠也能通过电商和自媒体名利双收，但你要明白苦苦煎熬的还是绝大多数，不得不承受漫长岁月的所谓一事无成。

虽说你的妈妈和我会面临这些压力，但你的压力同样存在甚至会更大，而且会开始于你很小的时候。比如你可能因此得不到小红花、评不到三好、当不了班干部、拿不到奖学金，甚至可能因此被看做差生或异类。

无论是哪一条路，也只是一种猜想，最终的结果取决于很多因素。我们可以寄望于教育制度的革命，也可以指望学区房降价、期待移民政策的调整，或是社会对成功定义的多元化。但我相信，在人类社会的发展过程中，无论我们怎样定义成功，个人的努力都是获得成功的最主要途径。

当然，以上只是我的想法，你自己的路是你自己走出来的。我们会给你建议，但是不会替你决定。如果你的人生之路能最大程度上由你自己选择，本身就是你的成功和幸福，我们也会因此高兴和自豪。

你的爸爸

2016年5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