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第一封情书

□杨传良

30年前，我从农村考上中等师范。当时我们学校只考上我一个，我是当之无愧的状元，赚得几百同学羡慕。三年中专，大大小小的事像雾一样模模糊糊地渐行渐远，而送第一封情书的印记却穿越岁月而不褪色。

那年春天，我在青岛实习。海风轻拂，杨柳依依，新鲜的海腥味让我浑身充满了青春的爆发力，像鼓涨的帆。那时，我悄悄喜欢上了一位女同学。

因为她像极了86版《射雕英雄传》电视连续剧里的女主角黄蓉。我迷电视里的黄蓉，更喜欢像黄蓉的她。

那个年龄一旦喜欢上了一个女孩，世界就变小了。她的身影一出现，第六感觉立刻就能发现，于是眼睛狙击手般盯上了她。经常是盯着她的背影，因为我不敢正面看她。我不知道为什么不怕夜路不怕打架的我却偏偏怕与她对接目光。越是不敢接近，越想接近。偶尔找了机会接近她，目光却不争气地瞥她一眼就匆匆离开。

转眼就要毕业了，同学们要各奔东西了，也许以后很难再见到她了……想一个人时，才知道夜的漫长。她的笑脸，她甩动的辫子，她洁白的牙齿，她甜美的声音，她窈窕的身姿，她的一切一切，都弥漫在空气中，成了折磨我失眠的美好。那些天我明显地感到瘦了，有一句话在心里剧烈地跳跃，越跳越高，越跳越猛，我的嘴快关不住了。我要告诉她，我爱她。

多少数学题被我轻松斩入马下，可就说那一句话，竟难如上青天。我恨她，送给她多少目光啊，她却浑然不觉。恨着恨着，更想她了。临近实习结束还有一月了，那句话还没说，离实习结束还有十天了，还没说。那句话我练习了千万遍。我想像着不同的场景：在海边，在凉亭，在公园，我说了那句话，她含情脉脉地回应我，可能是说，“我也爱你，你怎么不早说呢？”可能是跑远了，让我追她。这是书上写的，电影里也常见。

离实习结束还有最后一天了，我还是没有勇气说出那句话。我于是写了一封情书，费了九牛二虎的勇气约她出来，走向学校附近的小山，一路默默无语，我感到空气凝滞了。

到了山顶，我从内衣口袋颤颤抖抖地掏出了情书，交给了她。是一首情诗，规规矩矩地用黑色钢笔抄写在一张红色信笺上。我的作业从来没这么认真地写过，要不是被逼无奈，我还真不知道自己会写诗。

她一打开信纸，看一眼脸就红了，像玫瑰花那样燃烧。她蹲下了，低着头，思索。我感到好久好久，她才缓缓地说：“让我考虑考虑”。

我们很快就毕业了，我们没有把恋爱进行下去。但送情书的一幕却印在了我的心里。一个青春期的农村男孩克服了羞涩，战胜了胆怯，那是一次载入人生史册的重要战斗。

一纸情书像一架空中的飞机承载着我的心里话，承载着我的勇气，鼓舞着我的信心，把我送到了日夜想去的彼岸，让青春的美好岁月少了一次遗憾。

感谢第一封情书，它教会我很多东西。想像的事与现实常常是有距离的，想的再好，都是空中楼阁。只有跨出第一步，才能走出真正的人生。踏平坎坷成大道，必须从迈出第一步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