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我们一起追溯的浓浓亲情「晓故事」

两年前的冬天比现在还是要干净一些的，至少冬至那天没有雾霾，让人张嘴吃饺子的时候不至于担心，会不会顺带着多吃几吨浮在空中的佐料。作为五星酒店白案一把手的老赵，早早地就瞥了擀面杖下了班，只留给总厨一个憨态潇洒的背影，和一封简短有力的辞职信：朕颠儿了，不伺候了！他说：什么领导什么宴会什么工作，都不及我儿子回家吃饺子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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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赵头也不回地出了单位的后门，蹬着他那呱啦呱啦作响的二八自行车直奔菜市场。绞了二斤鲜羊肉馅儿，转身又去老蔡的摊位上挑了四五根粗壮的山东大葱、顶花带刺儿的大棚黄瓜。临出菜市场时，他在门口秤了半斤刚出炉的炒花生。满载一车食材，在回家的路上放歌，手里的花生皮顺着冷风洋洋洒洒吹了自己一身。

老赵的儿子小赵一年才从美国回来一次，每年都赶着在冬至这天回家，陪老赵吃饺子。这样的约定持续了多少年，老赵就孤零零了多少年。呼吸渐弱的小赵他妈在临走前嘱咐儿子说，离家多远都得记着，冬至要回家跟你爸一块儿吃饺子。因为冬至是老赵的生日，也是老赵和媳妇儿的结婚纪念日。

虽然家里厨房小得容不下老赵再涨二斤肥膘儿，锅碗瓢盆一应作案工具也不齐全，但一点儿都不影响老赵厨艺的发挥。和面、切葱、打肉馅儿，飞洒的薄面落满了案板，一下儿擀出两张平整均匀的饺子皮儿，不愧是反复练习了一辈子的技艺。时间不过才一会儿，饺子就一个一个端坐在盖帘儿上静静等待沸水浴。老赵有根铁杆吃货粉儿说，这世间最难等的就两样：一个是人，一个是服务员给你催的菜。

久久没听到开门声，老赵那双平时灵活操练擀面杖的手，现在就只能给饺子逐一校正坐姿，或是继续搓花生米吃。洗好的黄瓜自然蒸干了身上多余的水分，调好的甜酱静静地瘫在蓝色小瓷碗里，他们彼此都在等待着交集时刻的来临，老赵也是。看了看饭桌上已经摆好的晚饭，起身又去把十分钟前刚刚经历过沸腾的水烧上了。第三次拨通了儿子的电话，却依然没人接。这孩子到哪儿了呢？

玻璃锅盖下的水自顾自地滚动沸腾着，老赵撵着花生米发着呆，想着孩子他妈走了之后的这些年，总共和儿子在一起的日子只有19天，虽然上了岁数记忆力难免减退，但是那19天却清晰极了，儿子几点起床、吃了什么、穿了什么、跟自己说了什么、一起去了哪儿，等等细节老赵都一一记在了小账本的后面几页上。儿子一年来回折腾这一次就已经很贵了，想他多回来也怕他多回来。自个儿的孩子太争气，留学生活一直没怎么让他费过心，尤其是在钱的问题上。但反过来想，孩子一个人去了那么远的地方，可是真真正正的自食其力，肯定吃了很多苦。每顿饭吃的好不好？感冒了有没有吃药？外国人好不好相处？他应该很想吃家里的饭吧！

锅里的水冒着腾腾热气，把老赵的眼睛都熏湿了，拍掉手上的花生皮碎屑，他揉了揉眼睛，残留的花生皮儿顽皮地粘在老赵的眼角，很快就被重新折叠起来的皱纹藏了起来。

门口传来的响动让他回过神来，362天没见面的儿子拖着行李箱，背着大包小包站在门口傻笑着叫他“爸”。老赵连忙走到门口，走得太快以至于差点儿闪着啤酒肚。

“我儿子回来啦冷不冷怎么又瘦了我就说美国饭不好吃饿了吧水刚烧开我这就去给你煮饺子……”老赵一边像检查快递一样看着儿子，一边念完了贯口一般的自问自答，抬腿就往厨房走。小赵赶紧换了鞋跟了进来，还没洗手就拿起了桌上的黄瓜，蘸蘸酱就往嘴里送。

老赵看着儿子“饥不择食”的模样，笑得合不拢嘴，打趣说：“热狗没有黄瓜蘸酱好吃吧？”

“爸，好吃不如饺子。”小赵嘴里嚼着黄瓜，看着老赵往饺子锅里点了汤，等水再次翻滚才把饺子叽里咕噜盛到盘子里。

“饺子就酒，”

“越吃越有。”

父子俩你一句我一句，酒杯碰酒杯，上一秒舌尖上流动着劲辣的二锅头，酒香浓烈之时又咬了一口热腾腾的羊肉馅儿饺子，鲜香的汤汁鲜嫩的羊肉，融化了家里这一年的冷清。

酒足饭饱，父子俩在饭桌上搓着花生米闲聊天，老赵突然注意到儿子放在门口的行李似乎比每年多了好几件。小赵察觉到了父亲看着自己行李的目光，于是坦白了自己的计划，“我不回去了，以后在家陪你，在国内发展。”

也许是幸福来得有点儿突然，也许是没提前做好准备，老赵除了展现出自然蒙圈的面容，还来不及有过多的反应。

虽然很想孩子，但是为了不妨碍孩子的发展，老赵没有跟孩子探讨过未来的事儿，他总觉得孩子大了，有出息，见过世面也比他有本事，所以自己没底气再对孩子的事儿指手画脚。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他甚至想过如果孩子以后在国外定居，自己一个人过不动了，就和老哥儿几个去养老院享福好了，人老了就哪儿也不想去了。

小赵伸着胳膊，轻轻拈下粘在老赵眼角的花生米皮，慢慢地说着自己的想法。

“我在外面该学的该经历的都完成了，洋人吃的我也吃够了，所以该回来了。”

老赵呆然

“工作我都找好了。我也听说了你辞职的事儿，干得不痛快就不干了，我能养你。”

老赵依旧呆然。

“爸，我一直都想回家三天两头吃你做的饺子。”

老赵回过神儿来，清咳两声：“哦，那就抓紧时间找个对象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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