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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一生,总在背负

岁月忽已晚“岁月忽已晚”,并非是人到中年才有的感觉,是很早就有了的。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就有。大约在七八岁至十一二岁时,我母亲一直身体欠佳,长年煨着个药罐子,家里总一股子中药味。我总以为我母亲很快会离我而去。

一天到晚,都浸在一种拂不开的忧虑里。我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小丫头,长大成一个有些老了的女孩,是在一个昏黄的夜。我的头上,浸了一头的麦粉。我在筛我自己磨的麦粉,准备给病中的母亲做麦粉粑吃。桌上有一面镜子,照出一个满头白发的矮小女孩,那就是我。一瞬间,我感觉我一眼就望见了天涯,秋风浩荡。我眼里蓄了泪,却不敢哭出声来。

斯时,父亲坐在矮凳子上,叹气,叹着长气。我每天背着书包上学,总要走过一段狭窄的山路,一路是风声,是松子的落地声,是泉水的叮咚声,还有许多的鸟叫与虫鸣。但那时我常常是一溜小跑地穿过那段山路。那些声音让我惊惧。

人一生,总在背负

跑着,跑着,就来到小学附近的桃林。那是一片无比开阔的天地。一到那里,我的脚步就放轻了,心也放轻了。学校就在眼前。眼前,是一张张纯真的脸。是教我识字、算数的黑板。望望天,天蓝得想要叫人哭出来,漫天的白云,在飘。好在后来母亲日渐地强健了,也终于是来到了一块开阔的桃林吧。天宽地阔。满目阳光。我也便从满头白发里,重回到年少稚嫩。人一生,总是在背负。我很羡慕那些开口便笑,笑得如开盛了的花儿的人。

我是很少笑得到那样的程度。肯定是笑过的,笑到那样程度肯定是有过的。但是,我总是轻易就看见叶片背面的秋。热闹的背后,是清凉;盛宴的背后,是杯盘狼藉;百花之后,是残红遍野。这是宿命的。一生忧伤的底子,就这样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打下了,再也不可更改。春天百花盛开,而我总是闻见腐烂的气息,旧年的叶子,在变成泥土之上的泥土;夏天,万物葱茏茂盛,我总听见有早熟的果子落地的声音;秋天,所有的庄稼,都被秋风赶上舞台,总有一些是有了虫眼的,有了病灶的;

人一生,总在背负

而冬天,在这个季节,我却能听到春潮,听到万物的勃发——也就是说,背负了,总会有春暧花开。这又实在跟另外三个季节的我,有些相悖。我并非完全的悲观主义。我只是容易看到叶片背面的秋。容易听到华丽背后的嘤嘤哭泣。

但是,我也能望见萧索的背后,沸腾的绿色行程,与漫天血红的花朵。我常常无端地害怕我的父母有一天会离开我。我阻挡不了他们每一分每一秒地老去。看着他们吃饭的样子,走路的样子,说话的样子,看着他们的头发,一寸一寸地变白,他们真的是在一点一点地老。曾经年轻而茂盛的他们,再也长不出绿叶子来,再也绿不回树上去Q余下的时光里,只能是日复一日的苍老,衰弱。

人一生,总在背负

一想到他们都老了,随时都可能离去,我就会悲伤。他们哪一天离去了,我就成了孤儿了,成了没有父母的孩子。虽然这一天为时尚早,但我常常在想着。有时想着想着,我会恐惧。我所能做到的,也无非是利用空闲时间,多陪陪他们,多跟他们说说话,多买些吃的穿的给他们。在他们病了时,悉心地照顾。此外,我还能做到什么呢?惟祈祷而已,祈祷他们能活得长些,长些,更长些。

让我做孩子,做得久些,久些,更久些。人一生,总在背负。十九岁时,遇见我的先生,彼此有讶异,有欢喜,有默契,有懂得。便决定一起走着。走着,走着,便走了许多年了。要继续一路相携着走下去,一直走到地老天荒。既一起走着,便要背负,背负一生。背负起这个人,这个家,这个家的所有的亲人,以及这个家的所有的悲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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