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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穿过长长的黑夜,才会迎来灿烂的黎明

只有穿过长长的黑夜,才会迎来灿烂的黎明

文/桑妮的天空

题记:但凡不能杀死你的,最终都会使你更强大。 ——尼采

只有穿过长长的黑夜,才会迎来灿烂的黎明

1

陈新安痴痴地望着阮晓燕。阮晓燕是高三(2)班的班长,穿着一套蓝色军装,虽然有些旧,但是在这个“革命”年代,衬得她更加英姿飒爽。高高梳起的两条麻花辫随着阮晓燕高亢的声音摆来摆去,特别俏皮。

今天班主任高老师布置了政治任务:告别母校,走向社会。班长阮晓燕主持会议。

台上发言的阮晓燕活脱成一只春燕,一声一声啄着陈新安的心坎。

“陈新安,陈新安,”阮晓燕朝着座位上的发呆的阵新安吼了一嗓子,“不要走神了!”

被同桌朱美丽敲了一下手臂肘,回过神来的陈新安看到阮晓燕一脸嗔怒,心头一颤,不自觉地脸红了,他低下头。

是啊,陈新安你发什么呆啊!人家阮晓燕是校长女儿,身正苗红。可你呢?资产阶级后代!别做梦了。

“好!好!好!”后排一阵吵闹声。

“好什么好?张国庆,你起立!”

“我说我老婆发言发得好!”

“谁是你老婆!流氓!”

“阮大班长,我说谁是我的老婆谁就是我的老婆。”说完哈哈大笑起来,班上的同学也附着大笑。

阮晓燕意味深长地朝陈新安看了几眼,但是陈新安有意地低下头,故意不领会阮晓燕的意思。

无助的阮晓燕抵不住张国庆的无耻,整个教室场面失控,她掩面跑出了教室。

陈新安没有笑。张国庆志在必得的样子,在陈新安眼里看来,实在丑陋。

但是人家张国庆的老爸是安庆县的县长,多大的靠山啊!他刚刚转学来几个月,虽然斗大的字不识几个,文章写得狗屁不通,算术作业本上“江山万里一片红”叉叉,但是已经当上了学校学生会主席。

张国庆大摇大摆走上讲台:“老子和阮大班长之间的矛盾是阶级内部矛盾,你们谁也别打她的主意。”

然后,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张国庆走下讲台时,咳了一堆的痰吐在陈新安的书本上。

其他同学看着陈新安,有担心的,有愤怒的,有无奈的,也有看好戏的。

张国庆一屁股坐回到位置,得意地斜眼瞄了一下陈新安。

陈新安脸色由灰变苍白即而恢复了常色,他拿出草稿纸把那口恶心的痰擦了擦。

张国庆犹如高中了状元一般兴奋,得意地朝着他的狐朋狗友眨眨眼说:“孬种一个!敢跟我斗,也不撒泡尿瞧瞧自己。”

这时,同学们议论开了。同桌朱美丽又敲了敲陈新安的胳膊肘。

他瞟了朱美丽一眼。这朱美丽便像苍蝇一样叮了上来:“咱可惹不起张县长的儿子。可靠消息,张国庆爸爸提拔阮晓燕爸爸为教育局长了!下个月上任!而且张国庆和阮晓燕同时会参军。瞧瞧,多幸福的一对!珠联璧合是迟早的事……

2

陈新安没等朱美丽念唠完,就走出了教室。

陈新安心里空落落的,这个世界好像抛弃了他。陈新安的母亲是知识份子,县城里的一名中学教师。而他的父亲是农民,如果是普通农民,那也是非常好的,可惜是大资本家的儿子。

解放初爷爷带着三奶奶逃到台湾,留下了农村里的奶奶和爸爸。所以他们一家历史永远不清白。

“历史不清白”像一座大山压得他只能匍匐前行。参军、进工厂、上大学都是别人的事。而他明天告别学校,走向广阔农村,接受农业改造。未来对于陈新安来说就是暗无天日的黑夜。

想想刚刚对阮晓燕的那份情愫,他无声地笑笑。

“陈新安,笑什么呢?”低着头想事的他差点撞到了来人的身上。

“啊?!阮校长好!”陈新安抬头一看是阮校长。他正要绕道走,但是阮校长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到校长室聊聊。

进了校长室,校长把门一关,盯着陈新安看了许久,陈新安站在那里窘得低下了头,他真想一把拉开房门,逃出去。

“陈新安,长大了!不再是当年那同一个小院的小毛孩了!想当年,你和晓燕被取笑是金童玉女呢!”

记忆是一副毒药,只是徒加可怜人一份痛苦而己。

是啊,那时候,陈新安母亲阮晓燕父母在同一所学校教学,两位母亲是无话不谈的闺蜜。而俩小孩相同的年纪,常年厮混一起,妒得同院的孩子都说他们是夫妻呢!

后来,阮晓燕妈妈生病过逝。他爸娶了副局长女儿后,他们两家就分开了。直到高中,在县第一中学他们又相遇了……

“不过,陈新安,你不会觉得你有资格追求我们家晓燕的吧?你可是明天要回乡下接受劳动再改造,而我们的晓燕和国庆要到部队去。你可不能成为晓燕的绊脚石。”

陈新安愤怒了:“你高抬我了,阮晓燕是校长的女儿,我还不知道吗?”

“新安,你也不要觉得委屈。我也是无奈啊!你有知识有文化,有涵养有素质,我还不会知道吗?但是阮晓燕的弟弟腿有残疾,如果张县长不帮忙解决他工作问题,他会拖垮我们家的啊!”

“校长,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和晓燕只是小时候瞎闹,长大了,我知道我自己是谁。”

说完,陈新安没等阮校长再说什么,就从校长室退出来。

3

此时的陈新安心绪如麻。为什么阮校长要他说那些话呢?

记得再次相遇时,陈新安多么兴奋!而阮晓燕更是抱住他又嚷又跳。

但是,当时站在旁边的阮晓燕爸爸,阮校长过来给了阮晓燕一巴掌,瞪了一眼陈新安,说:“走,别丢人现眼!”

后来,陈新安妈妈也警告他和阮晓燕拉开距离。阮校长对女儿期望很高,他配不上阮晓燕。

所以,高中三年,他们从来没有亲密的举动,甚至没有说上完整的一句话。阮晓燕也是有意无意地避开他,况且她这么优秀,怎能看上一直默默无闻的他呢!

“什么别想,看书去!”他默默地对自己说。

现在,他有个习惯,要是他一有烦恼就到他的“老革命根据地”看书。

说起“老革命根据地”,这可是好地方!这曾经是一位老教师宿舍。因为这位老师在文革时遭迫害,不负凌辱喝农药而亡。

学校谣传这里时常闹鬼,没人敢住这里,所以这里常年无人居住。

而陈新安在无意中发现了这个“宝地”。他不觉得鬼有什么可怕,况且害死老师的人并不是他。这里可真是个宝藏,有那么多他从来没看到过的书《红楼梦》《三国演义》《水浒传》《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想到那些书,他的心情平静下来。

有书作伴,一生无求。

他正要推门进去,就听到屋内嘤嘤呜呜的哭声。难道恶鬼真的显灵了?

他后退了一步,感觉到后背一阵冰冷。不对,怎么是女人的声音,照理说应该男鬼。

他看到门边有一把破扫帚。他一把拿过来,猛地推门进去,想看看这鬼到底什么模样。

随着哐当声,“女鬼”猛地一回头:“你终于来了!”

陈新安愣了一会,忙问:“阮晓燕,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

“你爱来的地方,我怎能不知道!”

陈新安的心似乎被揪了一下,忽然,他想起校长的话,他一转身,说:“你在这儿,我走好了!”

“陈新安,你给我站住!”

陈新安刚迈出的右脚收了回来。

阮晓燕把一封信塞到了他的手上,夺步要走。

没想到一个黑影窜出来,夺走了陈新安手里的那封信。

“张国庆,拿回来!”阮晓燕冲上去拿信。

“我说你怎么不乐意我公开我们的关系呢!原来你有相好的!”

“下流!我们有什么关系!我哪有相好的!”

这时,许多同学闻声赶来,其中来了不少张国庆的跟班。

“老大,快读读他们的情书!”

“住口!张国庆,你敢!”阮晓燕激动地制止。

“我不敢,老婆大人!不过,作为回报,我想亲你一口!”

那群跟班起哄:“亲一口,亲一口。”

张国庆毫不知耻地把脸贴过来,阮晓燕一阵恶心,举起手,一巴掌甩了过去。

张国庆哪里受得了这种气。他要的女人,哪个敢这样拂他面子,等着他结婚的女人排着长队等在校门口呢!

这个不知好歹的阮晓燕!他挥着拳头正想往阮晓燕的头上砸去。

说时迟,那时快,陈新安冲上去,往张国庆脸上一拳。

张国庆毫无防备地向后趔趙了一步,双手也松开了阮晓燕。

围观同学啊了一声,阮晓燕赶忙躲在陈新安背后。

“奸夫终于出场了!”张国庆定了定神说。

“你才是恶狗乱咬人,我即使嫁猪嫁狗也不会嫁给你这烂人!”

“贱女人,找打!”张国庆扑过来要打阮晓燕,陈新安用脚一使绊,张国庆扑倒在地上狗啃泥。

围观同学哈哈大笑。张国庆哪受得了这种污辱,挥舞着拳头和他的几个跟班的说:“躲在女人裙子下面的陈新安,现在竟然敢使诈。我爸动动小手指,让你妈滚回乡下,让你全家喝西北风!”

“张国庆,以前我怕上不了学,我不敢言语;现在反正回家务农,我没有理由再当胆小鬼。来吧!有种,我们一对一,单打独斗!”

“说什么笑话呢!我手下的这些兵是吃闲饭的吗?大家伙,上!”

十来个跟班听到张国庆下令打人,一起围住陈新安,抡起拳头一阵猛揍。

“别打了,别打了,你们有没有王法?!”阮晓燕大声喝斥他们。但是谁会往手呢!他们像恶狼一样扑向陈新安。

在张国庆的凶恶进攻中,从来没有打过架的陈新安,根本不知怎么应付。他只能抱着头,蜷曲在地上,毫无还手之力,拳头像石块一样砸下来。

忽然,蜷曲的陈新安看到了无意中从张国庆身上飘下来的那封信:陈新安,国家要恢复高考,黎明就在眼前。我会等你!阮晓燕。

原来阮晓燕心中一直有陈新安。趴在地上的他立即满血复活,呼地站起来。他感觉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充满力。黑夜即将过去。

张国庆似乎见到鬼一样,向后退了几步。但是他马上振臂高喊:“扁他!往死里扁他!”

虽然光茫四射的黎明即将来临,但是黑夜仍然那么漫长。

陈辛安一次次不屈抗争,但是又遭遇一次次更凶猛地还击。

最终,拳头、脚砸向他的全身。他已经无力保护自己了,瘫倒在地上,毫无防备地松开了保护头部的手。

陈新安虽然无力再站起来举起拳头,但是他心灵深处一个声音在呐喊:站起来!别屈服!

所以打得筋皮力劲的张国庆看到陈新安坚定的眼神,他变成了一只毫无理智的恶兽。

这群打红了眼的野兽并没有放过他。即使在场的同学都心惊胆战,大声喊停,他们也充耳不闻。

人的兽性狰狞得令其它野兽都颤抖。

“你们别打了,陈辛安不会动了!他会死的!”旁边的同学见陈辛安护体的双手垂放两侧,满脸满的污血,身体像泄气的气球被踢来踢去,根本没有丝毫的抵抗力。

“别停下,往死里踢!他可会装死了!”

朱美丽再也看不下去了,她跑过去,抱起陈新安。石头般的拳头落在了她身上,痛得她哇哇直叫:“救命啊!救命啊!求求你们别打了!”

朱美丽最终抵不过这场拳脚,昏死过去。在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喊:“住手,给我住手!”

“阮校长来了,阮校长来了!”

朱美丽松开了双手。

这时,张国庆才停下手。他们累得瘫坐在地上。

原来,阮晓燕情急之下向她爸爸求救了。大家见她飞奔过来,自觉地让出了一条通道。

她跌跌撞撞地跑到陈新安跟前,跪在地上,捧起失去意识的陈新安,说:“醒醒!醒醒!120很快到了!你要勇敢地坚持住!”

陈新安的眼皮动了动,嘴唇也动了动。终究没有睁眼,也没有说出一句话。

“车来了,车来了!”来了一辆救护车和一辆警车。

救护车带走了陈新安,警车带走了张国庆及同伙。

一年后,1977年陈新安考上了名牌大学,1978年阮晓燕也考上了同一所学校。

拘留了几天的张国庆一伙并没有吸取教训。他们仗着父母的权势,到处扰民,欺男霸女,形成了一个黑社会团伙。1983年严打中,他们以流氓罪叛处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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