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容若：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木兰花 纳兰容若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①？等闲变却故人心②，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③，泪雨零铃终不怨④。何如薄幸锦衣郎⑤，比翼连枝当日愿。

【注释】

①何事：为何，何故。画扇：有画饰的扇子。此处用班婕妤典故。班婕妤为汉成帝妃，被赵飞燕谗害，退居冷宫，后有诗《怨歌行》，以秋扇为喻抒发被弃怨情，后人遂以秋扇喻女子被弃。

②等闲：无端，平白地。故人：指情人。

③骊山：在陕西临潼东南，因山形似骊马，呈纯青色而得名，是著名的游览、休养胜地。清宵：清静的夜晚。《太真外传》载，唐明皇与杨玉环曾于七月七日夜，在骊山华清宫长生殿里盟誓，愿世世为夫妻。白居易《长恨歌》：“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后安史乱起，明皇入蜀，于马嵬坡赐死杨玉环。杨死前云：“妾诚负国恩，死无恨矣。”

④“泪雨”句：唐郑处诲《明皇杂录补遗》：“明皇既幸蜀，西南行初入斜谷，属霖雨涉旬，于栈道雨中闻铃，音与山相应。上既悼念贵妃，采其声为《雨霖铃》曲，以寄恨焉。”

⑤薄幸：薄情，负心，也指负心的人。锦衣郎：指唐明皇。

【赏析】

这是一首拟古之作，纳兰借汉唐典故，以一失恋女子的口吻谴责负心的男子，词情哀怨凄婉，屈曲缠绵。

起句“人生若只如初见”，短短一句胜过千言万语，刹那之间，人生中那些不可言说的复杂滋味都涌上心头，让人感慨万千。开篇一句起到统领全词的作用，其余七句都是为了迎合这一句而存在，同时这一句也代表了纳兰的梦想：人生如果总像刚刚相识的时候，那样甜蜜，那样温馨，那样深情和快乐，该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

但梦想终归是梦想，如果真能实现，又怎会“何事秋风悲画扇”。在这句中，纳兰提到了班婕妤的故事。

汉成帝时，一代才女班婕妤被选入宫中，由于她文学造诣极高，而且擅长音律，所以深受成帝的宠爱。但这一切在赵飞燕姐妹进宫后就画上了休止符。聪明的班婕妤知道，只要赵氏姐妹在，她就永无出头之日，所以她自请去长信宫侍奉太后，悄然隐退在淡柳丽花之中。

然而，在长信宫的岁月里，班婕妤仍然对成帝念念不忘，因此她发挥自己的才情，写下著名的《团扇诗》：

新裂齐纨素，鲜洁如霜雪。

裁为合欢扇，团团似明月。

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

常恐秋节至，凉飙夺炎热。

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

在这首诗中，团扇被抛弃的命运，恰是班婕妤自身的真实写照。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这句的意思是说，两个人在一起本应相亲相爱，但今日却为何要相离相弃？你如今轻易地变了心，反而却说我的心本来就是容易变的。前句的“故人”指的是负心的男子，后句的“故心人”指的是无辜的女子，仅一词之差，就生动地刻画出男女双方的形象。

在下片中，词人提到唐明皇与杨贵妃的典故。“骊山语罢清宵半”是指唐玄宗与杨贵妃在昔日游宴的行宫里缠满悱恻。“泪雨零铃”是指平定安史之乱后，唐玄宗北还，在路上因思念杨贵妃，于是做了下一首《雨霖铃》以悼之。“终不怨”则是指唐玄宗迫于三军众怒，无奈将杨贵妃赐死马嵬坡，杨临死前云：“妾诚负国恩，死无恨矣。”

相传唐玄宗与杨贵妃曾于七月七日夜，在骊山华清宫长生殿里盟誓，愿世世为夫妻，因此全词以“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结束，纳兰在这里谴责薄情郎虽然当日也曾与心爱之人订下海誓山盟，如今却背情弃义。

对于这首词，有些词评家认为这首词是以男女情事的手法来描写友情，这种说法也有一定的道理，在这里就不再一一赘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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