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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忘的记忆--谨献给抗日的无名先烈

陕西农村网-陕西农村报讯(通讯员 白建民)二伯如果还活着,年龄大概已九十多岁了。遗憾的是,在抗日战争即将胜利的前一年,他牺牲于一次阻击日军的战斗中。那年他才二十一岁。他未能看到日本侵略者投降,也不可能看到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成立和建设。更不可能看到改革开放后焕然一新的中国。

父亲记忆:祖父去世早,祖母拉扯着六儿三女的一大家口。那时儿女们都小,只有大伯和二伯年过二十,生活十分艰难,常常吃了上顿没下顿。一年有几个月,祖母还出去以讨饭养家。父亲说,一九四三年是个永远难忘的一年,也是你二伯永远离开咱们的一年。那年秋季,咱陕西关中兵荒马乱,虽不时有土匪扰民害民,但还没有大的战事。到了七月末,县里忽然派人下来征兵,说是在警卫部队当警卫,待遇优厚。

上世纪三四十年代,没有人自愿给军阀当兵,作炮灰。那年月人常说“好铁不打钉,好人不当兵’’。国民政府所谓征兵,就是不定时给下面摊派服役人数,责令下面按时送上去。那时逃避兵役的人比比皆是,政府就采取强制手段——抓。政府在国内经常打内战,搞得民不聊生。那次征兵规定:家里有男丁二至三人的,务必有一人从军。有钱人家虽有兵役名额,但他们可以出钱买替身。父亲兄弟六个,名额就是两个,这下可慌了祖母。她倾其所有,包括粮食衣:物,才买了一个替身。无奈,二伯和村里其他五个青年一同离开了家乡,离开了父母,踏上了行伍之路。大伯和父亲叔叔们留在了祖母身边。二伯走时,祖母和村上十几个送行的人哭声震天,送了一程又一程,场面悲壮而凄惨

二伯是祖母身上的肉,祖母那能不心疼?送走二伯后,祖母老觉得对不住二伯,无时不在想念着二伯。快到年底的一天,家里忽然来了一个军官模样的年轻人。他说他是二伯的连长,二伯现在给他当勤务兵。他家在河(渭河)对面的李家村,因为母亲病故,回家奔丧,明天就走,顺便过来看看。他的到来,祖母忧郁的心情开朗了许多。他给祖母捎了两块大洋和一封二伯托人写的信。信上的内容大概是这样:妈,哥哥弟弟和妹妹,你们不要为我担心,当兵的成千上万,还有许多比我小的娃娃兵。这次不是自己人打自己人,而是和东洋鬼子开战。我们部队驻扎在山西,距咱家不远。我现在给李连长当勤务兵,李连长对我很好。再说这小日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他们如果打过了潼关,那么我们中国就完了。看情形,这小日本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了。等打完了仗,撵走了小日本,我就回家尽孝。万望母亲保重!这封信,是只上了三年私塾的父亲念给全家听的。听父亲念完,一字不识的祖母,急忙从父亲手里拿过那封信,左看右看,激动不已。随后她热泪盈眶地说:“我甲乐(二伯小名)懂事了,能掂出轻重了。”

李连长走时,再三对祖母说二伯有他照顾之类的安慰话,让祖母放心。李连长这次来我们家,祖母十分高兴,近半年来悬着的心,一下子有了着落。这以后,祖母逢人就夸二伯能干,说二伯在干大事。

第二年过了中秋节,祖母想子心切,就去村上其他几个当兵的家里,询问情况。他们都忧愁地说,他们的儿子也毫无音信。在村上问不出结果,祖母就过了河,打听去了李连长家。当时李连长父亲是个老秀才,赋闲在家,见有陌生人来,问有何事。祖母说明来意,老秀才一问三不知,头摇得像个拨浪鼓。祖母看着老秀才木然懵懂的神气,明白了他也没有李连长的啥消息,就怏怏回到家。她心里愁闷不痛快,但还是对儿女们说:咱们这边打胜了,甲乐就回来了。

父亲清楚地记着,一九四五年重阳节前后,日本投降的特大喜信辗转传到我们仁里村。祖母知道这个消息后,欣喜若狂,奔走相告。一天,父亲从外面回来对祖母说,村上和二伯同去的赵栓回来了,他折了一条胳膊。祖母心头一惊,立即去了赵栓家,向他打听二伯的下落。见了赵栓,赵栓果然少了一条胳膊。祖母和赵栓寒暄了几句,就问起二伯。赵栓说他没有和二伯在一个团里,二伯的情况他一无所知。祖母沮丧地回到家,打算第二天过河再去李连长家打探。

后来听父亲说,那次祖母去了李连长家,老秀才已不在了,见了李连长大哥。李连长大哥说,李连长(牺牲前已升任为营长)已于去年(一九四四年)冬季光荣殉国了。他说他二弟所在的营担任阻击比他们多几倍的日军的任务,战斗打得十分激烈,从早上一直打到傍晚。到战斗结束时,全营几百名官兵死的死,伤的伤,几乎全军覆灭。李营长就是在这次战斗中连中十几颗子弹不幸身亡的。祖母听着李营长大哥沉痛的叙说,心里忽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甲乐可能也遭不测。祖母揪心地回到家里,心情万分沉重。村上其他几个儿子也当兵的的家属,不约而同地来到我们家,向祖母询问有无他们儿子的消息。祖母把过河打听李营长的结果告诉大家,听的人无不悲痛而愕然。他们陡然感到自己的儿子肯定凶多吉少。可过后不久,他们又希望自己的儿子毫发无损,有可能幸存。那时,祖母也执拗地想:活生生的甲乐,绝不可能说没就没了。

从这以后,祖母老对家里人说,二伯机灵着呢,不会死的;也就是从这以后,祖母每年公历八月十五日(日本投降日)这天,都要为李营长,二伯和村上其他几个没有回来的青年们,烧上几柱香,以示怀念。父亲说,祖母在弥留之际,还始终坚信:二伯没死。

这是久远的记忆,也是永远难忘的记忆。我把父亲这记忆写了下来,缀成这篇文章,谨献给二伯,同时也献给与二伯同在抗日战争中牺牲的千万个无名英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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