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菲特、芒格51年投资传奇能否继续？|《财经》特稿

——直击2016伯克希尔哈撒韦股东大会

《财经》特派记者 金焱 发自美国奥马哈

作为世界最年长的CEO之一，86岁的巴菲特在美国当地时间4月30日周六，与92岁的合伙人芒格，在内布拉斯加州奥马哈市出席了第51届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年度股东大会。

这是又一次数万人参加的年度盛会，也可能是世界上最具知名度的上市公司股东大会。有投资者担忧，年届高龄的巴菲特和芒格，这两位“价值投资”的奉行者，今年或许是最后一次联袂出席这个已延续半世纪之久的投资者会议。

一个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股东对《财经》记者说，投资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本身就是多样化投资组合的体现，相信他们有表现不佳的时期，今后还会有，但看他们的长期表现，至少从持续时间上看，基本上已经是传奇了。

喜欢每天喝可乐，吃花生糖的巴菲特在股东大会上说，他每天大概摄入700卡的可口可乐，这让他非常快乐。显然，从气色和谈吐上，巴菲特和芒格健康而健谈，这是人们希望看到的，人们更希望他们的公司能把51年的投资传奇续写下去。

51年传奇的归宿

在全球投资界，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都是多数人认可的投资传奇。

金融界无法忽略的是：该公司股票的每股账面价值，已从50多年前的19美元一路上涨，2014年12月达到历史最高价达22.9374万美元，2015年多数时候维持在22万美元上下，2016年1月一度回落到18万美元左右，然后逐步升至4月份的21万至22万美元，折算为年复合增长率，过去51年每年接近20%，而同期美国经济的年复合增长率不超过3%。

无数人因坚定持有该公司股票而获得丰厚的股票上涨回报，虽然伯克希尔公司数十年来不进行现金分红，也不把股份拆细，但这无法阻止全球投资者对该公司股票的追捧。

该公司的经营业绩也一致稳中有升，对其股价形成支撑，多年来，该公司股票累积的净资产和现金等账面价值持续上升，股价多数时候不低于同期账面价值的1.2倍。以2015年为例，伯克希尔公司的净利润是240亿美元，比在2014年实现的198亿美元上升了21%，分摊到各类股票后，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股票的账面价值在2015年底上升6.4%，而同期美国股市标普500的总回报仅为1.4%。以五年移动平均年化收益率为基础，过去46年间，伯克希尔的股价在巴菲特接手后有43次都击败了标普500指数。

截止2016年4月29日，即今年股东大会前一天，该公司股票价格为21.9万美元，市盈率不到19倍，总市值为1874.64亿美元，其中巴菲特个人持有的股份价值超过675亿美元。不过，巴菲特早已将个人资产的收益处置和未来归属倾向于慈善事业。截至2015年6月，巴菲特共计为慈善事业捐赠善款255亿美元。。

总体上看，50多年来，巴菲特和芒格组合并非没有明显的投资失误，但他们因为长期的审慎投资风格，也基本上错过了这20年间美国和全球新经济、高科技投资。即使如此，对很多人来说，评价巴菲特与芒格的底线是，从长远来看，巴菲特和芒格是现有的、相较更佳的投资者组合 。

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的年度股东大会，被业界人士称之为“资本家的伍德斯托克音乐节”——虽然手里没有乐器，但这二位商业和金融巨头的影响力已不止于商界、投资圈或政界，这甚至已成为一种具有全球影响力的文化现象。

实证之一就是今年在这个有数万人参加的股东大会上，巴菲特与芒格两位老伙计，白发苍苍与红色领带互相映衬，在长达数小时的马拉松式的演讲和答问中，他们招牌式的睿智解读与诙谐幽默彼此穿插，数万人安静聆听，掌声与笑声此起彼伏。

投资者们坚信，每年从世界各地赶到小城奥马哈，身临现场倾听巴菲特、芒格语录，不但可以更深入地了解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的走向，还可以探得二位投资领军人物对全球经济大势的看法。在4月30日6、7个小时的问答中，他们明确表达了对所在公司及美国经济的乐观看法，在股东大会前，巴菲特也表达了对中国经济的信心。

根据巴菲特现场介绍，未经审计的初步结果显示，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今年一季度盈利从上年同期的51.64亿美元增至55.89亿美元。铁路业务的业绩有较大下滑，可以肯定还会有更多损失和下跌。欧元下跌等也有许多计算方法来体现。伯克希尔公司将于5月6日公布2016年一季度正式财报。总体来看，该公司在制造业、服务业、零售方面保持稳定增长。这符合多数投资者和分析师预期。

对于近十年来的经营情况，巴菲特在4月30日强调说，公司的目标是运营收入方面每年增长，但盈利并不会每年都增长。他表示：“这些数字看似无固定模式而言，我们也不做每季度的盈利预算，但我们关注的是长期盈利能力。”

在过去的51年里，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的成功在于，其股价实现1.6万倍的增长，年复合增长率超过20%。但在今年股东大会现场，很多接受《财经》记者采访的投资者都表示，超过半个世纪、年均15%到20%的投资回报率，或许已然成为历史。

直面投资“新常态”

一位投行财富管理副总裁对《财经》记者说，这个持续如此长时间的增长率太高了，不能期待这样的增长率长期不变。

来自弗吉尼亚州的一个商业顾问对《财经》记者说，伯克希尔公司的“新常态”应该是年均7%到9%的投资回报。他相信，下个十年、二十年中，一定还会有机敏的投资家能够达到15%到20%的回报率，但估计只能维持几年这样的光景，然后就变得超级膨胀，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位投资顾问称，巴菲特与其他一些好的投资者的区别在于，巴菲特对自己的分析有极大的信心，身体力行，且能够实现好的结果。

《财经》记者接触到一些金融界人也指出，世界的不确定性在增加，所谓长期主义面临挑战。科技创新和商业跨界，令投资的可预测性变得更难。 而以PE、VC为代表的pre-IPO投资组合，通过结构性投资安排，一方面承受较高失败率，另一方面在少数成功项目上获得超高回报，最终通过组合互补，东方不亮西方亮，这些新的投资方式和市场变局，正在改变那些纯粹以二级市场为主的传统股票投资组合。

巴菲特也在试图与时俱进，比如他改变了十年前的论调，当时称伯克希尔只会收购需要很少或不需要资本投资的业务，但是现在却以260亿收购了铁路营运商伯灵顿北方圣达菲（Burlington Northern Santa Fe）——该公司被巴菲特认为是五大实业引擎之一。

4月30日，巴菲特在股东大会上说，大小公司、资本市值不会限制投资。这是经济繁荣的代价。可能会投市值很小的公司，但是现在这样做更难了。伯克希尔投资的See‘s candy （喜之糖）、当地报纸，都是相对轻资产的产业。但我们也投资伯灵顿北方圣达菲铁路公司这样的超重资产公司，他们做什么都要很多钱。也许我们可以花一两百亿购买这些公司，但如果这些公司不能继续成长，就会有双重负担。我会将这些增加的资产重组，再去购买其他公司，驱动我们募集更多的资金，获取额外的回报。巴菲特提醒说，很多资金并不是投入进去很快就赚得回报。

股东大会内外的民意

巴菲特与时俱进最贴近民意的，莫过于今年盛会全程开放了首次网络直播，世界各地的投资者都可以通过网上直播收看实况，因此当地司机对《财经》记者抱怨说，今年参会人数少了很多，去年他在股东大会期间上一天赚了300美元，今年一天只有100美元。

每年世界各地的股东，跨国公司CEO、知名投资人、商学院老师和学生以及全球上千家媒体的记者每会专程赶来，其中一个原因是，世界上很少有公司如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一样让业界人士难以准确地估量价值，因为它不仅巨大无比，旗下涉及到保险、能源、飞机零部件、铁路业务等等，而且也都是大型公司，巴菲特还对可口可乐进行的大笔投资，在这样复杂繁复的架构下，却既没有盈利电话会议，也不定期举行投资者会议。

今年中国在股东大会传播中角色特别，中文是直播的语言之一。工作人员解释说，因为巴菲特在中国地位非同凡响，被称为投资界的“神”。《财经》记者在现场看到，不时出现的三五成群的中国人，对巴菲特的崇拜之情溢于言表，和其他国家的参会人员比，中国人似乎热情还要高上几度。据当地报纸报道，今年估计有2000到3000名中国人到奥马哈参会，其中真正的股东估计只有数百人。

此前十年，已经有中国投资者自行组团前来奥马哈参加股东会，最近几年，越来越多中国投资人组团前来，成为一个颇具特色的年度高端旅游项目。不过也有美国投资人对《财经》记者表示，中国股市似乎充满了投机炒作，巴菲特的价值投资理念对中国投资者有多少帮助，值得怀疑。

坐在被聚光灯照射的发白的讲台上，巴菲特与芒格让人想起布道的长者。投资者们希望汲取一切与投资、甚至与人生相关的箴言。更多从世界各地赶来的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股东，都希望在股东大会上求证一个问题：巴菲特与芒格书写的传奇是否会持续下去。

一位来自俄亥俄州的股东对《财经》记者说，我会一直持有他们的股票，也可能把其中一些股票转给我的孩子们，我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有现金分红，也可能巴菲特离开后会，但巴菲特真的离开，会让人很伤感。

【看有深度的财经报道 请添加“财经杂志”微信公众号 i-caijin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