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补录退档考生，河南招生办遭质疑：“该考生如何知道排名”

文|每日人物杨诗煜 李和息 编辑王辉

“高考成绩过低，入校后可能无法完成学业”，这一退档理由被公开之后，北大似乎就难以给出一个令所有人满意的答复。

8月11日，北京大学首次对“三次退档河南考生”事件做出回应，承认其退档处理存在不合规之处，招生办公室退档理由不成立，并决定补录两名已退档的考生。

回应一出，舆论又起。当晚该消息一出，部分北大学生在“北大树洞”上发布恶意言论，声称将“特殊对待”这两名补档的考生。

北大树洞部分言论/图源网络

据报道，12日早上，被补录的赵同学已随班主任赴京。此前，他已复读一段时间，目前打算走补录程序。

每日人物联系了多名通过国家专项计划考入高校的学生。受访者称，专项生其实与普通考生分差不大，这次事件实属罕见，但这正是北大证明教育实力的机会，“把普通石头变成璞玉，才是名校赢得认可的方式。”

其中，一名北大专项生认为，河南招生办私下通知学生被退档的操作，并不合理。她回忆称，自己当年报考后，只能等录取结果，“没人知道自己在专项投档里排第几，操作流程也不清楚。”

北大理工科退学率高，但风险应由考生承担

“少部分人态度激进，不能以偏概全。”刘玫并不认可“树洞”里的偏激言论，但她和朋友也对北大的处理方式感到失望，“既然程序合规，就应该从一而终，坚持不录。”

刘玫今年大二，就读于北京大学医学部。她也是通过国家专项计划入学的河南考生。她最初听说这件事情时，感到奇怪，“五百多分是怎么排到第八名的？”据刘玫回忆，她们当时走专项计划，分数最多只会相差一二十分。

北京大学/图源网络

刘玫对该考生分数的疑惑，也是北大退档的起因。这名考生的分数是536，排名第八，第七名542分，而第六名的分数是667分，出现了少见的“断档”。

于是，北大招生办以“考生高考成绩过低，入学后完成不了学业会被退学”为由，三次申请退档。完成退档手续后，北大录取了第二志愿中均分为671分的两名考生。不过，北大此前并未披露另录两名第二志愿学生的做法，因此引发了争议。

网络上也有针对河南招生办的质疑。网友认为，河南招生办私下通知学生被退档的操作，并不合理。

新蔡县第一高级中学/图源网络

据刘玫回忆，她当年报考后，只能等录取结果，“没人知道自己在专项投档里排第几，操作流程也不清楚。”

事件发酵数日后，北大重新录取了两名被退档的考生。这种略显被动的处理方式，刘玫并不看好，“北大有选择空间，但是退档理由说不过去。”

对这两名经历了多次起伏的考生，她更多的是担心。刘玫坦言，北大退学率较高，尤其是理工科，“估计会有人盯着看他们会不会挂科，压力会很大。”

刘玫介绍，目前自己的成绩属于中上游，学业压力不大。她回忆，刚到北大那会儿，的确感受到了地域差距。“不是高考分数和个人因素导致的，而是地区贫困和教育水平问题。”

以口语为例，河南省高考不把英语听力成绩计入总分，考生很少练习听力和口语。“高中学的是哑巴英语，入学后就一脸懵，又见识到了一堆会法语、古汉语的大佬。”刘玫说。

邻省的学生张玉，并不觉得河北的教育水平差，“我们虽然是贫困县，但是教育水平挺高的。”

张玉告知每日人物，她口中的“教育水平”指的是应试教育。不过，她也称，自己所在的县城没有快餐店，消费水平低，“眼界也会受影响，素质教育不够。”

一年前，张玉通过国家专项计划，入读北京师范大学环境科学系。作为这项计划的受惠者，张玉认为，政策本身是为了弥补地区教育资源的失衡，同时给优秀学生提供机会。

“应该要遵守规则，考生如果真的跟不上，那也应该是他们自己承担的。”

至于“北大树洞”里的言论，张玉觉得更多人只是想在匿名平台上过个“嘴瘾”，“真的这样做，不仅学生，北大也要反思是不是教育出了问题。”

专项生和普通考生分差小，本质是削减竞争对手

来自云南的专项生叶子杰告诉每日人物，这种“录取分差过大”的情况不太可能发生在自己就读的高中。“我们学校最多也就差十分。我从来没听说过有谁‘捡漏’考进名校的。”

叶子杰说，满足“国家专项计划”的申报考生并不少，但是仅比一本线高出三十多分就被北大录取，实属罕见。

叶子杰向每日人物讲述自己的报考经历。她称，高考前两三个月，得知这项计划后，自己很开心，“或许能帮我考上更好的学校。”在此之前，叶子杰的理想院校是华东师范大学。

她记得当时填了一张国家专项申报表，写了户口所在地、何时落户等信息。

填报专项时，根据往年国家专项的录取分数线和录取排名，叶子杰把中山大学作为第一志愿。

通知书下来后，一切如她所愿。叶子杰坦言，如果不走专项计划，她不一定能考上中山大学，“可能差个几分吧”。后来她得知，班里一个没走专项计划考进中大的同学，比她高了五分。

和叶子杰不同的是，陈丽是想通过专项计划考上复旦大学的理想专业。

陈丽高考那年，复旦大学通过国家专项计划在云南省招了3个文科生，两个法学专业，一个新闻专业。

为报考上心仪的新闻专业，她填报了专项计划，选择“不服从调剂”，并反复给复旦大学招生办打电话，确认自己是本省填报复旦专项的最高分。陈丽介绍，当时她的成绩也能考上复旦，但专业就难以保证了。

陈丽告知每日人物，学籍和户籍符合条件，即可报名专项计划，不需要提交其他证明材料。而专项计划的录取机制和过程是公开的，录取筛选按照分数高低，没有其他影响因素。

因为名额有限，低分同学在录取过程中会被刷掉，但这并不影响他们在第一批次的录取。“学校会通知被刷掉的同学，这些人再重新投档。” 陈丽说。

在她看来，专项生和普通一批次考进名校的学生没有区别。

“国家专项作为补助计划，并不是让学校录取分数低的考生，而是帮助考生削减一部分竞争对手。”她解释，“比如你所在的省有20万考生，符合国家专项的有1万，你的竞争对手就从20万变成1万，但你并不知道这1万人是前5%还是后5%。”

“这（专项计划）只是一个程序，或许能为考生提供更好的专业选择，让报考名校的人拥有更多的选择权。”

陈丽理解北大想保证生源质量的心态，但她觉得北大作为名校，应当遵守规则。

她还看到事情的另一个层面，这两名河南考生或许是运气好，也可以说他们填报志愿的能力很强，志愿填报是影响高考结果的重要因素。

对北大的补录行为，陈丽认为这是迫于舆论压力的结果，“把一块普通的石头，变成璞玉，才是真正能为名校造势、赢得认可的方式。北大不应该排斥这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文中受访者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