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来有害生物入侵贵州调查 小龙虾和牛蛙不仅是美食

这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

从2015年4月开始，杨再华就在做一项工作，找出贵州省所有外来有害生物，包括植物和动物。

而这项工作到现在已经进行了半年，也只是完成第一阶段的调查工作，在这之后，还要归纳总结这些入侵生物的分布情况、入侵方式、危害程度等，又是很长的工作时间。

“全省的数据还在进一步统计中。”杨再华说，初步估计仅是贵阳就有60多种外来入侵生物。

对于这位贵州省林业科学研究院森林资源保护研究所副所长来说，这并不像美国大片中人类抵御外来侵略者那么轰轰烈烈，但外来有害生物入侵贵州也不容小视。

“很多外来有害生物其实就在我们的眼皮底下，我们看见了，但并不知道它其实在危害生态。”杨再华把这种情况称之为看不见的灾害，它们破坏生态多样性，使得其它的生物无法生存。

很难想像，我们平常见到最多的三叶草、小龙虾和牛蛙等，这些生物在大自然中，竟然全部都是生态杀手。

空心莲子草。

“头号入侵物种”侵入我省

2014年春，黔东南州开始大面积爆发水葫芦灾害。

清水江，河道已看不见水，变成了一马平川的“草地”。在部分河段，水葫芦甚至挤破江中的网箱，造成网箱内水域空间缺氧，使得大量网箱里的鱼死亡，养殖户损失惨重，剑河新县城与南加镇之间往返的营运船只得暂时停航。

爆发成灾的水葫芦，学名叫凤眼莲。

这是比较典型的外来入侵植物，原产地是巴西，现已被列入世界百大外来入侵物种之一。

除了让水中生物缺氧而亡和堵塞航道之外，凤眼莲由于能够吸收大量有害重金属等物质，其死后将会腐烂沉入水底，对水体造成二次污染，因此破坏自然水质，严重时甚至可能影响居民饮用水质量。

除了凤眼莲外，曾经大面积爆发的还有紫茎泽兰，地点在黔西南州。

这种来自墨西哥的植物，自19世纪作为一种观赏植物在世界各地引种后，由于繁殖力强，已成为全球性的入侵物种。在2003年由中国国家环保总局和中国科学院发布的《中国第一批外来入侵物种名单》中名列第一位。

紫茎泽兰的一个特性是极其耐旱，2010年，黔西南州晴隆县遭遇旱灾，紫茎泽兰在农作物枯死之后趁机入侵，占领大部分农田，导致上万只羊误食中毒最后死亡。

“在贵州境内，这种外来入侵生物还有很多，随时随地对生态、农作物和我们的生活带来危害。”杨再华说。

来自日本的菟丝子，没有根，直接寄生在植物上，慢慢的，就把植物缠死。

还有一种叫泽漆的植物，主要生长在农地里，接触皮肤会致使皮肤发红，甚至发炎溃烂，误食之后，很可能中毒。一些牧民不注意，牛羊误食后，如果不及时医治，很容易死亡。

生态杀手，同样危害人类

公众比较容易误会的一个概念是，反正都是绿色植物，多些也无所谓。

杨再华说，事实并非如此，这些植物如果任其发展，直接就会变成看不见的灾害。

“比如我们所熟悉的三叶草。”杨再华举例说，这种原产地在欧洲的植物，如果长有4片叶子就被看作是幸运，扑克牌中的“梅花”就是它。但鲜有人知道，三叶草极具侵略性，只要它生长的地方，其它植物根本无法存活，会逐一被其代替。

位于贵安新区的大学城，最开始建设的时候，草坪并未引种三叶草，而仅仅是过了几年的时间，现在去看，已经开始大范围蔓延了。

这种将生物多样性变成单一的植物，就是生态杀手。

在杨再华看来，所有这些外来入侵植物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生命力和繁殖力极强。

比如有一种叫加拿大一枝黄花的植物，其原产地在加拿大，花色泽亮丽，是从加拿大进口的花卉，在花市上被称为“幸福草”，常用于插花中的配花。

三叶鬼针草。(受访者提供)

这是一种危害极大的外来入侵植物，它的传播力非常大，根系很发达，一条根就能长出一枝黄花，一枝花就有几万个花苞，每一个都可以繁殖。它能分泌出一种物质抑制入侵地其他植物生长，与周围植物争阳光、争肥料，直至周围植物死亡。故被称为“霸王花”。

杨再华在贵安新区调查的时候，还发现了大片大片的豚草，和加拿大一枝黄花一样，其生命力和繁殖力都非常惊人。杨再华面前的豚草约有2米高，“就好像是进入了一片玉米地里。”

这也是贵州省首次发现的这种外来有害生物。

这种原产地在北美洲的杂草，1935年发现于中国杭州，属于恶性杂草，被列入中国第一批外来入侵物种名单。

曾有试验表明，在1平方米的玉米地中，只要有30到50株豚草苗，玉米将减产3到4成；当豚草数量增加到50到100株苗时，玉米几乎颗粒无收。

除了影响农作物生长外，豚草的花粉对人体也有直接危害。该草的花粉中含有水溶性蛋白，与人接触后可迅速释放，引起过敏性反应，它是秋季花粉过敏症的主要致病原。病轻引起咳嗽、哮喘；严重情况，可引起肺气肿，而且感染以后会年年复发，且一年比一年加重。

深秋季节，很多原本侵害树叶的虫子躲进了树皮内。

小龙虾和牛蛙，不仅仅是美食

看不见的灾害，除了植物之外，还有动物。

吴跃开是贵州省林业科学院森林资源保护研究所副研究员，他已经研究了20年的有害生物。

“我们生活当中常见的小龙虾、牛蛙等，都是危害生态的外来有害生物。”吴跃开说。

小龙虾的学名叫克氏原螯虾，原产于南美洲。而我国的小龙虾是二战期间由日本传入，最早在江苏南京及其郊县繁衍的，现在已被国家环保总局列入“危害最大的外来物种”之一。

吴跃开说，小龙虾的主要危害是对它所生存的当地的鱼类、甲壳类、水生植物造成威胁，从而破坏当地的食物链。而且因其喜欢吃植物的根系，对水生植物等威胁很大。

在贵阳市某学校的水库内，就发现了小龙虾的踪迹，生态遭到一定程度的破坏。

原产地在北美的牛蛙，繁殖能力极强，多在热带生存，以鱼卵、小青蛙等为食物，湿地生态系统中，不仅没有天敌，同时会吃掉湿地中的青蛙，破坏生态平衡，在贵阳市白云公园附近，研究员们也发现了牛蛙的踪迹。

“小龙虾、牛蛙破坏外面的生态主要原因是人工养殖没有管理好所致。”吴跃开说，比如遇上涨水等，饲养的小龙虾和牛蛙等就会趁机逃逸，去祸害大自然的生态系统。

除了小龙虾和牛蛙以外，还有巴西龟，这是世界公认的生态杀手，已经被世界环境保护组织列为100多个最具破坏性的物种之一。

巴西龟出现的主要原因则是放生。

由于其数量众多且基本没有天敌，将大肆侵蚀生态资源，严重威胁中国本土野生龟与类似物种的生存，减少物种多样性，严重的地方，甚至只能见到一个池塘只有巴西龟一个物种。

为了防治类似巴西龟这些动物破坏生态，一些地方甚至开始禁止随意放生。

值得一说的是，小龙虾和牛蛙等是对水生环境的破坏，而对陆地植物的破坏则是有害昆虫。

这次调查，吴跃开等调研团队就发现有一种叫悬铃木方翅网蝽的昆虫，专门危害法国梧桐的叶子，造成其枯黄、提前脱落。在贵阳乃至全国其他城市，都栽种有法国梧桐，有着极大的欣赏价值。而这些昆虫的存在，致使这些树木受到伤害。

此外，还有白蚁，这次就发现白蚁侵害蓝莓，致使大片大片的蓝莓树死亡的情况。

“昆虫的出现是有季节性的，所以这次调查还只是一部分。”吴跃开说，每隔两个月，研究员们都要再次到同一地点调查。

采集回来的所有外来植物都会在第一时间将其做成标本，注明采集地点及时间。

生态保护，需要公众参与

这些外来有害生物随时都有可能大面积爆发，形成灾害，因此，林业部门的监控便是预防灾害发生的重要手段。

“除了监控以外，有针对性的防控也非常必要。”吴跃开说，比如豚草等已经大范围出现的杂草，除了铲除之外，国际上的做法大多是引进天敌。

值得一说的是，杂草在原先的环境中成长，其已经形成完整的生态链，有天敌制衡。一旦引入新的生长环境之后，没有天敌制约，就会使生态失衡，原本的生物多样性变得单一化。

这次对外来有害生物的调查中，吴跃开等研究员们就在小河区发现专吃空心莲子草的昆虫，名为莲草直胸跳甲。有意思的是，研究员通过观察发现，这种昆虫只以莲子草为食，并不吃庄稼。

也就是说，当这个天敌种群逐渐壮大后，这种原产地在巴西的恶性杂草空心莲子草蔓延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而且还不用担心其对其它植物有伤害。

而现在，研究员们要做的事情就是，把这些跳甲引进到莲子草多的地方。

除了专业机构在研究防控措施之外，一些地方政府也参与其中。

比如对于紫茎泽兰的防控，黔西南州也在探索自己的办法。晴隆县草地中心自2006年起开始，以紫茎泽兰为原料做成木炭销售，其还到处收购紫茎泽兰。这种有相应产业支撑，并且能助农增收的防控方法获得一致好评。

然而，一些寄生植物却难以找到有效的办法解决。

吴跃开等人调查发现，河滨公园内的皂角树、广域兰等树木都被一种叫桑寄生的植物寄生了。

这种植物没有根，其种子经过飞鸟传播，落在大型树木，便开始寄生，主要吸取养分和水分。时间一久，这些大型树木也无法支撑。

对于寄生植物的去除还在想办法解决，尽量不要伤害这些大型树木。

而对于害虫的防治，林业部门也有自己的办法。

“一种是提早发现，定点拔除。”吴跃开说，2000年左右，在小河区发现松材线虫，这个被称为“松树的癌症”的虫子，一旦其种群发展起来，整个贵阳的松树或许都要经历一场灾难。幸亏发现得早，将这些虫子全部消灭。

另一种就是长期防治。

比如对于危害法国梧桐的昆虫悬铃木方翅网蝽的防治，则是根据其冬天会躲在树根处的树皮下越冬习性，在树根涂上1米到2米的石灰和杀虫剂，以此将这些害虫消灭。

吴跃开说，除了林业部门的相关防治措施之外，也希望公众能够了解这些生态知识，参与到防治当中来。比如小龙虾和牛蛙的养殖户们，尽量完善管理措施，防止这些动物外逃破坏生态；又比如苗圃和花草市场的经营户，在引进的过程中多了解其习性，尽量避免引进破坏生态的植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