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芈月传》和《甄嬛传》都火了，她却没人知道

被采访者 她是《芈月传》《后宫·甄嬛传》等书的幕后负责人，经她之手的名家名著不计其数——易中天、钱文忠、商传、林语堂、蔡义江，等等；最近，她即将推出约翰·托兰《希特勒传》等大型历史文化出版物，她就是——柳明晔，浙江文艺出版社副总编、出版界最有影响力的“古典言情小说”打造者之一。

以女性的视角，专注女性历史

柳老师您好，在出版业这么多年，您做过非常非常多的书籍，但从公众层面来讲，也许最被大众熟知的就是《后宫•甄嬛传》以及最近火遍全国的《芈月传》了。特别是《芈月传》，您最开始是怎么发现这个选题的？

柳明晔：从策划、营建浙江文艺出版社网络文学产品线伊始，我就明确了两点：一，我要出版的是网络文学精品，是有选择的出版，要挑选那些立意高远或者有所寄托的、故事性和文笔较好的，决不会泥沙俱下；假如格调不高、思想肤浅，哪怕点击量很高也不选；二，具有影视改编潜质的。在《甄嬛传》出版流程的同时我仍然在物色其他作品，有朋友推荐蒋胜男的作品，我们有了初步接触，知道了《芈月传》的存在。

之所以做这本书，是因为《后宫•甄嬛传》成功后带给您的市场直觉？

柳明晔：与其说是直觉，不如说是这么多年来积累的经验支持的前瞻性预判。

能给我们讲讲具体做这本书的经历吗？从与作者沟通、到谈判签约、到最后成书，这中间总共花了多长时间？有没有什么变故或较大的困难？

柳明晔：时间比较长。最主要的是与作者的前期沟通，要让作者了解我们社的具体情况，我们这个团队的具体情况，取得她的信任，争取她同意交给我们社出版。为此，我和营销编辑做了详细的出版计划和营销方案，并且约请社长出面一道商谈，最后终于拿到了授权。

在您眼中，《芈月传》的作者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最近她与影视版权方的纠纷不断，是真实的事吗？还是预谋的一次事件营销？

柳明晔：她是个温婉内秀的女子，生活上很有情趣，讲座签售的时候一般穿旗袍，很有古典雅致的一面。同时又喜欢旅游，喜欢研究历史，非常独立，是能自己研究后拿出专业的装修方案、能看了说明自己换灯泡的女汉子。《芈月传》与制片方的纠纷实属无奈，并非炒作。

目前市面上能划进历史小说范畴的网络作品非常之多，拿到这个选题之后，您是如何决定将作者和这套书定位为‘女性大历史’的？

柳明晔：的确，无论传统作家还是网络小说作者，写中国历史故事的很多。但是我在读过蒋胜男的《芈月传》后，深深地为其格局之阔大、思想内涵之深刻所折服。不同于以往男性作家书写的历史小说，这是女性写历史上的女性的故事。因此，对于女性的情感，有着更深更细腻的体味和表达。而女主人公作为历史上由后宫的妃嫔走向前朝的政治家，巨大的身份转变必然牵动的是一段宏阔的历史。《芈月传》由芈月的情感切入，搅动的是战国争霸、群雄蜂起的那段大历史，最终，芈月站在大家面前的，不再是女性，而是性别忽略了的成熟掌控天下大局的政治家。她和其他的男性发生情感、逐鹿中原，不是王和她的男人，而是王和王的故事。因此，我觉得定位女性大历史小说是非常恰当的。不过，这个概念的提出要归功于我们的合作者夏烈。他帮我们精准概括了这个定位。在这里，要深表感谢。

做为同样的女性历史、女性作者，甚至女性编辑，《后宫•甄嬛传》和《芈月传》这两者的最大差别在哪里？

柳明晔：一个是背景架空和历史写实的区别，另一个是专注于描写女性情感和由情感转向政治主张政治理想的不同。《甄嬛传》主要写的是甄嬛在后宫起伏跌宕的一生，由爱生恨、得到和失去的苍凉之慨。主要写的是男女间的情感。一句话概括的话，是古典言情小说。而《芈月传》是历史小说，有着明确的时代背景，主人公芈月从一开始就不愿意局限于后宫，甚至是痛恨后宫，她有着先秦时代追求自由和精神独立的一面，正是这样的精神内核一步步推动着她由后宫走向前朝，走向权利的巅峰，时代的前列。

以影视的差异，彰显原著韵味

一直以来，当一部小说作品被以影像形式呈现之后，不管是电视剧还是电影，总会带来大众对它的追讨或争论，一部分忠诚的粉丝总固执地认为小说原著要好过影视，或者说一经改编就会失去很多原有的韵味，《芈月传》也逃不过如此命运吧？

柳明晔：对。《芈月传》电视剧和原著小说有着较多差异，很多粉丝也公认为原著小说要比电视更好看。

我知道您是目前唯一一个既精通这部小说原著、又亲历了影视剧审片的人，看过之后有什么感想？有没有觉得在小说中非常立体、有趣、深刻或精彩的片断，而又无法通过影象传达、或者说根本就是破坏原著的部分？

柳明晔：电视剧有些改动我很不认同。比如向氏之死。在小说里，向氏是在威王死后被威后扔出宫，作践到卑污之地，生了魏冉；威后威权深重，芈月是几经波折极为困难地才探听到母亲的下落。当她终于要解救母亲之时，母亲却被好色的怀王侮辱而自杀。年幼的芈月目睹了母亲的惨死。正因为这一原因，日后芈月才一心一意覆灭母邦，捉了怀王。而母亲的悲惨境遇深刻地影响了芈月日后的人生观和行为方式，是她绝不做媵妾的深刻内因。但是电视剧草率地处理成向氏在威王回来后回宫并且为了和威争斗而自杀，不仅降低了人物的悲剧性，削弱了矛盾的张力，而且降低了格调，沦为一般的宫斗戏，更将原著草蛇灰线复延千里设置的因果关系和人物形象割裂支离，实在可惜。另外有一个庸夫人和庸芮的关系。

抛开您的出版人身份私下说，小说和影视做为两种不同的艺术呈现方式，您更偏爱哪一种？

柳明晔：我没有偏好，因为艺术形式就应该是多元的、不同的，各有所长，亦各有所短。

以大匠的精神，塑品质追求

除了《芈月传》和《后宫•甄嬛传》，这几年您做的比较满意的作品还有哪些？可以简单的介绍下吗？

柳明晔：还有《迷宫蛛》《庶女攻略》《花开锦绣》《沥川往事》《明太祖朱元璋》等。都是非常优秀和有潜力的作品，其中有几部也许以后也能陆续在屏幕上出现。

理想国的刘瑞林老师说过，出版业在目前的中国，一方面背负着沉重的文化责任，一方面又是一门生意，所以我想问您一个非常直观的问题，您确定一个图书选题的首要因素是想做生意呢、还是文化责任？

柳明晔：我不是个所谓的“聪明的人”，而是个死脑筋的人，有点像有些人讽刺的不会变通的外国人。我的理想是以大匠精神打造好每一个产品，这个大匠精神首先表现在对内容品质的追求，所以选择图书选题时，首选文化责任。但是我并不认为文化责任和所谓出版“生意”有那么对立，特别是现在，当人们的生活越来越优越的时候，阅读需求只会增加而不会减少，只是纸质图书面临的更大的问题是如何明晰细分其产品的目标读者，做好精准定位。

采访者/田禾（80后独立作家，文化观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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