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役外航空姐揭秘“空中飞姐”的真实生活
“一年十二个月，十二张飞行航班表，一个月平均七个航班或八个国度……这是我这几年计算时间的方式，接近五年的时间，我的制服从酒红色换成了深灰色，从乘务员变成了乘务长。”
这是斯小姐，曾经的卡塔尔航空中国籍乘务长，如今的退役空姐，她是那种无论你身处在任何环境中都会被她优雅自信的气场吸引住的人。认识她是在11月末一场新加坡航空公司的面试上，她正在等她参加面试的学员。恰好我也在等朋友，百无聊赖，便和斯小姐聊了起来，说到了我想象中的外航空乘，也说到了神奇的外航面试……
斯小姐长腿一拢，啜了口咖啡，打开了话匣子……
图文 | 斯小姐
从前每次飞前会议时，资深乘务长们都喜欢拿新人玩笑：“各位，你们还记得当初面试的时候怎么准备来回答考官的那个华丽答案吗？”是的，当你拼了老命，削尖了脑袋想挤入这个行业的时候，说出的答案往往与现实不相符，甚至有点匪夷所思。
记得在外航面试里出现最高频率的问题就是：
你为什么想当一名国际空乘？
“Why you choose to be a cabin crew in this international airline?”
这些年我一直在教小朋友们怎么面对外航的面试，也见识了各种各样或者奇葩或者靠谱的答案，这些答案也可能就是小朋友们想要当空姐的“初心”吧。但是相信有一大半的孩子在像我一样退役以后，回头去看看自己最初的答案，都会忍不住笑出声儿来....
答案Top1
“空乘是我从小的梦想，
我向往蓝天，向往飞行的快感”
不夸张地说，十个人有八个人把这句话作为答案开场白。估计外国考官微笑的背后白眼已经翻滚了360度，内心OS：“老娘耳朵已经长茧了，你丫能不能有点创意？”
如果你真的心怀宏伟的飞行梦，通常，当穿上制服那一刻，这伟大梦想早就被抛到九霄云外。特别每月底班表公布时，几乎所有面试时候怀揣人生理想的人都会骂骂咧咧。
“我申请的罗马呢！不去意大利我怎么买普拉达？！”
“为什么月月让我飞菲律宾？逼我报病假吗？烂死了！”
“怎么全是多来回的短班，飞个屁嘛! 排班部门没脑子！”
“干嘛不给我连休四天，我家北鼻的生日怎么庆祝？我才不去飞呢！”
在此时，大家最初的梦想，都变成了嘴里嘟嘟囔囔的梦呓——飞行到腰酸背痛之时更恨不得躺个三天三夜，什么蓝天是我的追求，滚一边去吧。
答案Top2
"我喜欢笑，细心又耐心，服务就是我的专长。
空乘这份职业最适合我不过了！"
说出这句话的考生，通常是一脸甜美笑容，精致妆容，浓眉红唇，衣着得体，优雅气质，赏心悦目。后来入行了，真实情况往往让人大跌眼镜。
当闹钟从凌晨2点响起，床上翻滚一夜还无法入睡的空中小姐，上火的心把闹钟狠狠拍倒。把头钻进被子，直到手机在2点15分和30分再次闹铃，不得不强行爬起来。脸肿得像猪头，皱巴巴的外套还没有送洗，自己熨烫一下，喷点香水，凑凑合合就穿上了。
清晨航班的机组接驳车像灵车一样阴森。空姐们打仗似地补妆，绑头发，指甲油的甲醛味道弥漫在狭小的车间。同车的乘务长也是慌乱地准备开会资料，被逼着要大清早鼓动士气也是不容易。天煞的印度司机喜欢摇头晃脑地放咖喱舞曲，油门一踩想象自己在飙车，不管不顾车上几乎快呕吐的机组。每每此时，全车的起床气就会集体爆发。
5点的机组会议，乘务长看着黑脸的机组，不得不严厉起来强调：“各位，虽然不到一个小时的迪拜航班，可是乘客大部分是白金卡的阿拉伯人，今天头等舱是VIP的皇室家族…..”紧张而又高强度的满仓航班，打仗似地派发三明治和披萨，端特殊餐送可乐，被宠坏的阿拉伯小孩不断按服务铃，要饮料找薯条，一杯咖啡叫你放5颗糖……
此时，45分钟的航班，顺利降落就阿弥陀佛了，哪还挤得出笑容，哪还顾得上什么细节什么耐心？妆容全花，制服都是咖啡奶渍，体力不支，只想快点回家补眠。当年的甜美少女，最终沦落为蓬头垢面的飞行战斗机。
答案Top3
“环游世界是我的人生目标，
如果能够环球飞行，游历世界，
我愿意付出100分的努力为公司服务。”
这个答案有点靠谱，毕竟这是外航最吸引人之处。高大上的美国，童话般的瑞典，浓情蜜意的意大利，热情奔放的巴西，买不玩吃不够的日韩…..没错，简直太赞了，想象那个画面：飞往德国慕尼黑，航班虽然忙碌但欧洲乘客普遍素质偏高，也就减少了很多压力。4岁的小孩子都能独立和空乘交流，懂礼貌懂规矩。左一句乖巧的谢谢，右一个天使般的微笑，特别可爱。
这也是艳遇高发航班，黄金单身汉特别多，大多数是商人和独行者，绅士又健谈。于是空姐总会收到名片和晚餐邀约，甚至在帮喜欢的客人挂外套就在西装口袋悄悄塞进一张小纸条，上面写有自己电话号码，简直是工作约会两不误。
不过擦擦口水，再想想世界的另一边吧。
最简单一个例子，在埃博拉病毒盛行的8月，非洲航班照飞不误。尼日利亚的首都拉各斯首当其冲，每天一班，准时出发。机组人员能请假的都选择临阵脱逃，备份被抓飞的可怜虫就只能硬着头皮上阵。黑漆漆一片的机舱，非洲朋友们毫无节制的大吃大喝，恨不得把机票钱吃回本。
见空姐就喊：hey，bitch！见空少就吼：You ！Give me beer！场面特别难控制，为了多喝一杯红酒，抱着婴儿的大姐会丧心病狂地说：Where is my wine? My babe wanna drink!（哪儿还有酒，我的宝宝也要喝！）
记得一次在经济舱遛弯，一个绑着无数麻花辫子的非洲大姐看了我一眼，用低沉而粗狂的声音说：I like your lipstick .Give me! （我喜欢你的唇膏，快给我！）我心想：MD，勒索空姐吗？仰视她的厚唇，惶恐地摇头拒绝。她索取失败就像没事人一样缓缓飘开。
类似这些让人猛流三滴汗的事情时刻上演，好不容易撑完一个航班，抵达机场依然一波震惊。说是机场，还不如形容那是临时的废旧停机坪，毫无秩序可言，落后而拥挤。
当地政府派警车和武警，手拿AK47接机，前后护送机组接驳车到酒店。沿路的景象和电影里的贫民区画面一摸一样，看了特别想流泪。一旦堵塞停车，马上有赤脚光膀的黑小伙跑到马路拍车窗，端着奇怪的廉价零食兜售，一脸野蛮。
由于当地局势动荡，机组被硬性规定不能离开酒店。入住当地5星级酒店也不能放松地太早，房间里毛巾是脏兮兮的，洗澡水是更是带着黄颜色。ROOM SERVICE的牛排腥到没法下咽，只能泡一碗自己带的方便面。最后离开酒店时，几个同事偷偷说昨晚吃酒店餐拉肚子了，但是考虑到当地的医疗条件，夹着屁股也要强忍着飞回基地。
答案Top4
“我个性外向，活泼开朗，
如果有机会结识不同国籍的朋友
学习各国文化，也是万分荣幸。”
好吧，不同国籍的朋友——外航机组走在机场往往就是一道奇特的风景线：金发碧眼的洋妞，黝黑翘臀的黑妹，整成锥子脸大眼睛的韩国Oni，穿XXL码的美国大姐…….各有特色，百花齐放。
为了让大家适应这个多文化的环境，外航要求机组人员混合国籍同居。当一个有洁癖症的日本人遇上一个油瓶倒了都不扶的埃及人，当一个爱美的韩国人遇见一个不知道什么是洗面奶还偷用她保养品的印度人，当一个文静居家的中国人遇见一个喜欢带不同男友回家制造噪音的罗马尼亚人……文化冲击偶尔变成文化冲突，不是开战就是冷战。
最要命的还有一个战壕里的机长先生，因为职业关系，他们是冲上云霄,我是制服诱惑。我经常心里默念：请他们安静地好好开飞机就是恩赐，不要在无聊的时候，非要我说一个冷笑话才能离开驾驶舱，害怕他们在服务忙碌时打开门说：Dear，I need coffee！更希望他们不要因为中国不能用Facebook而约我探讨。
为了维持友好气氛，以防遇到紧急事件需要他们的配合帮助，我也会告诉他们：对呀，我们中国还不能用YouTube呢，但是你可以试试优酷加VPN哟！当然，他们不会看到我在翻白眼。
偶尔，他们也会试探性问：Dear，有没有BF呢？如果我说有，机长会给我普及知识：男友远在中国，相当于没有男友，找一个新的吧，考虑考虑我呗。如果我说没有，机长会大方地说：那今晚请你喝一杯吧！然后丢给我一个你懂的的表情。
对于这个如此尴尬的问题，我经常说：什么嘛，人家孩子都5岁了，他叫Jason，要看照片吗？很可爱！他特别喜欢画画，我有他的幼儿园得奖作品......
此时，机长会说：呃，打住，我上个洗手间吧。
就是这样，飞行从来不是易事，谁也不知道在四万尺高空会发生什么事，所以在我们空姐的圈子里，一直有一个亘古不变的信条——咖啡和白金卡都是次要，安全起落才是重中之重。享受飞行的美好，当然也要适应其中的酸甜苦辣。
陈斯，因为微博的关系，大家喜欢称呼她——斯小姐。她是卡塔尔航空公司退役乘务长，环球飞行120个目的地，熟知各国文化风情，异域生活的酸甜苦辣，高空飞行悲喜苦乐。她在退役后迅速成立了属于自己的外航空乘培训公司Miss Si HongKong Weflyer LTD，专注外航空乘面试培训。
她告诉我，每个航班都和不同的同事飞行，闲聊间发现这是卧虎藏龙。同事之间不乏有各国名校毕业的博士硕士，大部分人都有海外留学和工作的经历。他们曾经是律师，设计师，建筑师，医生护士，老师，导游，当过警察和特种兵，还有一些是电视编导，模特儿和演员。而他们最后选择当空乘都有自己的原因。
她说记得有一次飞完巴塞罗那，她和泰国同事在酒店BAR里聊天，两人小酌微醺。她的同事再美国攻读了心理学的硕士学位，同事感叹说：“对的，很多人不理解我为什么要来做空乘，说我是服务员。可是我真的享受这种下班就是下班，自在放松的感觉。无论航班发生了什么，脱下制服，我就是我自己，没有任何约束！来，Cheers!”
这是一个神奇的行业，选择这个行业最终能收获什么实在是因人而异，但是绝对不是一句”Coffee, Tea or Me”可以概括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