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全家入睡，他们来了

为了便于说事，以“古人”一词以蔽之。

前不久回老家，家里人说，留守村里的人越来越少，贼却越来越多了，大白天也有偷盗现象。这两天随手翻看清朝石成金编著的《人事通》，读到防贼的几段，很有意思，拿来分享。

可能是因为古人防贼的心思比较重，以及大家一般都守着家门比较少外出，贼们一般都在没有月光的晚上以及一更之后大家熟睡之时动手，到鸡鸣时分，贼们就逃了。所以，农历二十来号，至下月初十，月出比较少甚至一夜都无月，防贼需要很谨慎；初十之后，月光亮堂，防贼形势可以稍有缓和。另外，贼有“偷雨不偷雪，偷风不偷月”的成例，因为雪天容易留足迹，而雨天、刮风夜可掩盖行迹。

为了防贼，门窗加固自不必说。有些贼喜欢挖地洞，所以，盖房子时，最好能在可能挖洞的地方铺上木板，然后再铺砖。一个有意思的现象是：铜锣的妙用。在家里的柜子里，用绳带系上小铜锣藏于其中，而绳头夹在柜门的合缝中，倘若贼来，一打开柜门，铜锣就响了，主人就可以抓贼了。另，睡觉的床边，最好也放置大铜锣，倘若发现有贼入室，马上猛敲铜锣，贼心虚逃出，同时，也可以唤醒其他人合力抓贼。

有的人，还在屋墙上（屋前屋旁）预先留有墙洞，平时用木头塞住。如果听到盗贼的声响，立马可以开洞察看，若真是盗贼前来，就可以就着墙洞放鸟铳，或者放箭。箭最好为弩箭，可以连发。比较狠的是：若要起到震慑盗贼的最佳效果，箭矢要用毒药蘸过。

若是藏纳金银宝贝的密室，防贼功夫更需做得足之又足，照录如下：

“收藏金宝密室，须屋上板旺，以防天洞；地下地板，以防地洞。壁内装板，或装木栅，以防壁洞。门用铁裹，以防斧劈火烧。窗用石枋凿孔，安铁条加栅，以防斧劈火烧。天井中用横木密架，两头活转，以防贼下天井墙头、天井地下走路。各处多铺铁菱角，使贼难走。”

还有防贼招数类似于“不战而屈人之兵”。逢着灾荒之年，盗贼必然比平时多很多，这种情况下，防贼需要邻里联合。为了震慑贼们，让他们不敢来偷盗，可以让同庄的少壮青年十来二十人，每天晚上在各家门前，“轮流各执枪棍、梆锣放铳，齐声呐喊三五转。”也可以轮流在各家饮酒，酒醉微醺之时散去，再派人轮流“值更鸣锣，共约互相救应”，这样一来，贼们就恐惧了，不敢在此地撒野。

这些防贼的招儿，稍稍品味一番，可以品出中国人防御“来犯之敌”的足智多谋，如同传说中的地道战、地雷战。可惜，真要碰到强敌，这些小聪明估计毫无用处，最多如同耍花拳绣腿的人碰到一个有真功夫的主儿。“不战而屈人之兵”那招，让我想起中国当下，一些开店铺或者做企业的人，为了让工商部门、公安部门或其他XXXX部门的虾兵蟹将们不上门来“捣乱”，在开业期间或日常生活中，拉上某个重要领导干部来店里或公司里坐坐，让他们的车子停在门口一段时间（领导的车一般都能被人认出来），如此，可以有效地向虾兵蟹将们警示：我与大人物有交往，请勿骚扰。如同“熊出没，请绕道”。

在防贼方面，中国人的善良也略有展现。比如遇到荒年，富裕的家庭或许会借机暗中施舍穷人。施舍的方法很巧妙，比如在这个时间段里修缮房屋，比如在自己的田地边深挖沟渠，这样就可以请那些穷人来做工，富人家就趁机给他们提高工钱。施舍得如此巧妙，穷人不只得利也保住了尊严，可谓善莫大焉。另外，也有密借的方法。比如伸手不见五指的晚上，让家里人去喊某个穷人到家门口，借给他三五斗粮食，不写借条，更不要利息，还与不还悉听尊便（一句话，不指望他还；之所以选择晚上，是为了不让他被别人看见）。

这些善良的举动当然不只是纯粹的善良而已，也有防贼的目的在里面，即：别人不至于因活不下去而变成盗贼，或者，即便变成盗贼，也因为感恩戴德，而不至于伤到善良之家。如同我们身处的现在，为了让大家都能囫囵活下去，不至于变成饥寒交迫的暴民，祖国时不时加点钱，或免点税，尽管不能解决根本问题，但能做到这样，也已经有无数人感激涕零乃至高呼万岁也。当然，我认为前者要比后者更高尚。

（阿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