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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而为人,我很抱歉”---记我真实经历过的初中校园欺凌事件

在知乎上有一个关于“校园欺凌”的回复3000+的问题,其中一个答主的回答让我印象深刻,大概意思是:校园欺凌的受害者,某些时候就像溺水者。

我印象深刻,多半是因为“一语中的”。多年前,在初中教室最后一排的角落,它发生时,嘲笑人群外旁观的我,内心的确有过这样的顾虑。

当年那个被欺负的女生是转校生。她被人孤立欺负的原因是,融入女生小团体失败。

其实这个女生很漂亮,像关之琳、大眼睛、身材纤细高挑。为人最开始也颇为伶俐,甚至在没被欺凌之前,她跟那个初中女生小团体里面的女生好得同吃一个苹果。可不知什么时候起,那个领头女生激烈地开始讨厌她,各种嘲讽、起难听的外号、“她是个荡妇”的种种段子也开始流传。让事态更严重的是,那个领头女生的男朋友是班里的“棍儿”,是年级大哥,一个眼神,跟风的小弟们就更肆无忌惮,几乎几周之后,她受到了整个班级的孤立,原本身上的姿色光彩都成了打击欺凌的笑柄,她试图反抗,每每向老师告状,结果却是,老师一转身,大家就欺负起哄得更凶,仿佛都成了打击走狗、反抗强权的义士。

我隐隐觉得,对于班级里出现一个能”名正言顺“被大家欺负的个体,全班仿佛有种集体狂欢的兴奋。

被欺负的行为很简单:发作业时,没有人愿意用手接触她作业,那个本子被各种书包、棍子踢来捅去,直到滚到她的书桌底下;做间操,没有人愿意跟她一排,于是整个全校的广播间操就她旁边空了一个位置;上课被老师点名,站起来回答问题,就会有男生在在下面发出此起彼伏放屁的响,然后大声说“好臭好臭”,她满脸通红什么也答不出来……反正当时只要是她说话甚至是提及她都会获得各种嘲讽。

我已经不记得当时那些初二年级的男生和女生都长什么样儿了,但是有一件事让我觉得太过份了,每想起她就觉得那天的情形历历在目,那算是种带性意识的羞辱吧……那天她应该是突然来了例假,而且应该是忘了带卫生巾,开始大家都不知道,只看见她面色苍白,一整个上午都在座位上,神奇恍惚焦虑。第四堂课是物理课,物理老师是个粗线条的老头,有点耳背,嗓门很大,他不知为啥突然提问了那个女生,让她起来回答问题。那女孩脸一下子白了,但不动,嘴里只是怯懦地喏喏了两句,物理老师也没听清,就又更大声地让她起来回答问题。全班男生都开始起哄,这时候有些敏感的女生仿佛是意识到了,开始窃窃私语,那时候都很懵懂又荷尔蒙爆发的的男生一下子也都懂了,有个很皮的男生开始用很小但满屋都能听见的声音说,“她怀孕了,或许是流产了?”窃笑声更多了。物理老头什么也没听清,只管用力敲讲台想让大家安静下来……就在这一片嘈杂窃笑声中,她突然站了起来,用蚊子般的声音请假去上厕所,然后匆匆把校服上衣围在腰间,踉跄地出门了,那一瞬间,我想全班的人,都看到了校服也没盖住的那一块鲜红血迹……她仓惶地逃出了教室,全班突然静了下来,大家都仿佛闻到了一点点血腥味,突然都有点懵,或者都在一瞬间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一秒钟道德感的回归……之后一直没搞清情况的物理老师用力拍拍桌子,继续开始讲课。她那一个下午都没有来,之后的一周也没来,说是病了请了长假,最后再见到她是那学期最后几天,她剪了短发,脸蛋略圆胖了些,表情平静地收拾东西准备降级。那天没人起哄,甚至有几个女生怯怯地起来帮她搬了东西。

时隔多年,这一幕我总是忘不掉。我总在想,我当时不是欺负她的人,但我也没有伸出援手。就像知乎里有人指责说,面对这么恶劣的事为什么不站出来。像那些人解释的一样,在班级这个小社会各种势力的夹缝中,独善其身已经不易,我也怕这个“溺水者”会连累我。

我也当过转校生,知道那些被欺负的理由,都极其简单:长得难看、家里条件不好、言语古怪、学习不好、单亲家庭…… 看起来都很普通,但就像快满了的水,只需要一点点助推力,恶意就会满溢出来。那些活泼爱笑、阳光灿烂的孩子们,其实最能敏锐地感觉到谁是群体里的弱者;那些班级里的“孤岛”、”团体中的“loser”,即使身材高大强壮有力,也会在种种负面对待之下,开始唯唯诺诺、胆小恐惧。

仅靠自己的力量能走出这种阴影的是极少数,像我同学这种,处于民风彪悍的东北的,更难。如果想借助外力,就最好要排除家长和老师,因为这些事一旦他们插手,大部分会不可逆转地走向负面,被欺凌者会迅速被加上“老师的走狗”、“窝囊”等标签,更加被人理直气壮地看不起。或者某种意义上老师本身也会成为欺凌行为的带领者。而某些家长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小孩的沉默是因为在学校受到了虐待。

所以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一直会想起这个人,常常会试想如果换成今天的我,是否会有勇气去阻止那些欺负她的人。

我问顾离君和松君他们是怎么看待校园欺凌的,他们两个讲的故事却让我对这个问题有了全新的认知

顾离君给我讲述了她跟一个全班人都讨厌的女生住楼上楼下是邻居,因此不得不一起上下学的悲催故事。我问她是否会有被”溺水者“连累的担忧,她翻个了画着精致眼线的白眼说:“当然不会啦!首先当时我在班上是学习第一好,而且当时班上当大哥的男孩喜欢我,谁敢欺负我啊!”

松君对这个问题的回答也刷新了我的认知。“打架、来硬的,没用。”他用淡淡的口吻说道,“只对跟你打的人好使,对其他人没用。”我惊讶于他也有这样的经历,松君说,这都是他初一时候的事儿了。“那后来是怎么解决的呢?”我问。“我这个解决的方式比较奇特,因为后来我跟班花成了同桌了。大家就突然开始拍我马屁了。”他笑笑,“都想让我在班花面前说点他们的好话。”

他们两个人的态度让我突然想起我之前的一个同学来。他也是曾经被欺负的对象,但是他可一点都不瘦弱,高一时就将近180cm,就是学习成绩不好,赶上当时的班主任特别的“唯分论”,所有成绩差的都是班主任的敌人,所以他变成了班里的傻大个,结果当然是什么好事都轮不上,都不跟他说话,最后连作业或考试卷都不给他发了。事情的转折发生在高二,他跟着他爸转到了北京郊区的一所农民工子弟高中。几个月之后,我们的班主任收到了他的来信,她打开信封匆匆扫了几眼,突然决定在讲台上大声念了出来。信里说,他所在的学校要求很严格,男生都得剃光头,女生得梳短发……他被推选为全校的英语代表,去参加北京高中生比赛……他当上了班长,很想念我们……老师念完了,全班都震惊了。之后他又来过好几封信,都是说自己如何参加运动会、拿到比赛的奖状的照片什么的,上面他的确剃了短短的头发,笑容灿烂,完全跟我们印象中的不是一个人。而且每封信他都要说很想我们。

也许这就是我所纠结的问题的答案之一:不管这段时间过得有多么糟糕,总会过去,总会有明天。

那些当年校园欺凌的受害者,有多少已经彻底换了环境,彻底翻篇儿,回忆起来只是把它当做一小段不太愉快的往事;也肯定会有那些现在还耿耿于怀,回忆起来时刻恨不得在穿越回去杀了教室里所有人的。

作为当年的旁观者,我觉得它不会是青春的全部,那些横冲直撞的荷尔蒙,创造出来的有对也有错,自己宽容就是尽力忘掉或者模糊掉这段回忆吧。

当然当年那些懵懂的施暴者,会有人有惭愧之心吧,当然也会有现在还仍然随时发掘身边不会反抗的弱者,打击他们用来作为证明自己存在感的注脚。

最后我想放上蔡康永在《奇葩说》中在“丑闻主角活该万人虐吗”那期,蔡康永对“万人虐”say no的一段话作为结尾:

,“万人虐”如猛兽,每个人都可能是下个受害者,他说:“你们在养一只怪兽,(支持万人虐的辩手)你们的每一个立论,都把放出那只怪兽的笼子门,往上抬一点点。我只要力气再大一点点,帮你们再往上抬五公分,那只野兽放出来,在座没有人关得回去…

附推荐一部比较另类的关于校园欺凌的电影,格斯·范·桑特的《大象》,非常有风格。

“生而为人,我很抱歉”---记我真实经历过的初中校园欺凌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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