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情不负相思|三七

（一）旧人总相离

文/ 三 七

台北的雨说来就来，从淅淅沥沥到倾盆大雨仿佛只是一瞬间。

出来赶采访的旧月被突如其来的大雨淋湿了衣服。

不远处一座日式住宅孤零零的落在那里，大门紧闭，看来是个私人旧宅。

呆一会儿也不算什么要紧事吧。

旧月心想着，赶忙冲了过去，高大的屋门檐遮挡了瓢泼的雨水。她看着这一时不会停下的大雨，干脆坐在了门前的楼梯上，静静地听起了雨声。同时她又四处打量着这个看起来尘封已久的住宅，这大概是日本占领台湾的时候一个大户人家的故居吧，旧月盯着这个门发起呆来，脑海里满是那些狗血的民国电视剧的剧情。

大门突然被打开，发出了陈旧的呻吟，把发呆的旧月吓了一大跳。

打开大门的是一个大概三十几岁，身着旗袍的女子，笑意吟吟。

身后的花草茂盛，女子美得就像年历中的女人，温婉生情。

“你好，姑娘。雨这么大，一时半会儿估计也停不下来。我的父亲想请您进去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女子的声音也是婉转动听。

旧月看着突然出现的女人，没有防备的点点头跟着她进了房子。

院子很大，院子中央是一棵樱花树，周边是各式各样的花草，繁盛茂密，由此可以看出主人的细心。女子走在前面，旧月跟在后面，“这是我种的花，父亲喜欢生机勃勃的花草，所以就照顾的格外周到些。”

正在说话间，两个人已经进了屋子。

女子让旧月站在门口打打身上的水，自己脱了鞋去拿了条毛巾，给旧月擦头发，又拿了件旗袍递给旧月，“被雨淋过的衣服对身子总是不好的，这是我的衣服，姑娘先凑合着穿吧。”

旧月换好衣服时，女子正站在门口等她。旧月走过去，女子笑着拉她转了一圈，“看起来还挺合身的，走，我父亲要见你。”

“好。”

之后她就跟着女子左拐右拐的去了她父亲的书房，看起来像是一个阁楼，陈旧的木梯在两人的脚步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木香，女子站在门前停下，有节奏的敲门。

“进来。”声音听起来十分沧桑，低沉。

女子转动门把，走了进去，旧月跟着她也走了进去。

她此处打量了一下，这好像是一个书房，满墙的的书籍摆的十分整齐，一张木桌摆在窗前，白纱的的窗帘轻轻地被风吹动，扫过桌面。又好像是一个画室，因为满房到处都是画像，但好像画的是同一个女人，笑着的，流泪的，年轻的，年老的。估计是女子的母亲。

窗前站着一个老人，背有些弓，头发稀疏且斑白。

旧月从没想过，这么年轻的女子竟然有这么老的父亲。 她站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感觉有些局促。

“夏子，去给我的小客人倒杯热茶。”老人转过身对旁边的女子说到。

女子听到父亲的话礼貌地低了低头，走出去轻轻地关上门。

“抱歉，惊扰了你。我看到你一个人在雨里向这里跑来，知道你是在躲雨，所以冒昧的让夏子去把你请来了。人老了，总想找人聊聊天，不介意吧？”老人转过身来，笑着对旧月解释道。

老人的脸上满是岁月的痕迹，不过还是可以从他的眉眼中看出几分年轻时候的英气。

旧月摇摇头，“真的被吓了一跳，不过真的很感谢您让我来这里避雨。”

女子这时候已经将茶泡好了，摆在茶几上，老人示意旧月坐在沙发上，自己拄着拐杖坐在了另一侧，“人老了总爱回忆当年的事，一回忆当年的事总想找个人诉说，小姑娘，你愿意听听我的故事吗？”

“好啊，老爷爷。”旧月泯了一口茶，热茶进了肚里，去了寒气。

老人也喝了口茶，转头望向那个被风吹起的白纱，好像在回味什么，又像是在思念什么，眼睛深处泛起了点点泪花。

老人名叫吕正年，是当时台湾大户吕家的少爷。

一九四二年，他二十岁，就读于一所中日学生可以共同就读的艺术院校，学习美术。他虽生出身大家，却没有大哥二哥那种在商场上的天赋，只是喜欢平平淡淡的生活，和同学在画室绘画，课余就去野外踏青，游玩。

那时的他因为英气的外貌和优秀的绘画才华被誉为学院的大才子，深得女孩子的倾慕，但他家境优渥又自恃才高，根本看不上任何人，清高的很。

他就是在那个时候遇见浅子的，从此以后一直被她深深吸引，一辈子都逃脱不得。

那一天也是这样一个雨天，他与朋友相约去了北郊写生，朋友却因临时有事先走了，于是他一个人写生之后准备回家。

可就在那时忽然下起了大雨，他只好在一个庙门前避雨，本想等会儿雨就会停下，可不料这雨却越下越大，完全没有停止的趋势，而天却渐渐黑了，他的心底生出一股焦急。

浅子就这样出现在他的面前，打着一把暗红色的油纸伞静静的站在他的面前，穿着一件绣着黑色花纹的白色旗袍，微笑的脸上有这两个浅浅的梨涡看起来俏皮又可爱，长发披在肩上被风吹起时好像还有淡淡的香气，一口奇怪发音的汉话，让他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十分好笑，“正年君……因为没……有伞所以回……不了家……吗？”

那时候的他其实根本不认识浅子，只是在和朋友闲聊时听过她的名字，安腾浅子，日本权贵安藤利吉的亲妹妹。他对那时的日本人没什么好感，所以只是点点头，一句话也没说。

可这位安腾小姐好像丝毫没有看出他的冷淡，还在搭着话，“我好多次……听过……正年君的名字，您好像还……挺受欢迎的。我经常……听别人提起您呢 ”

他还是没有搭话，浅子继续自说自话的。

“我还听说您很有……绘……画天赋，让我们美术学院的……院长都称赞不……已呢。”

……

没一会儿他就有点不耐烦了，想要冒着大雨离开，刚准备冲出雨幕的时候被浅子拦了下来，“正年君？你……准备回……家了吗？那……我们一起走吧。”

他本想伸出手推开那把伞自己走，可不知道为什么当他看到吃力的说着中文，认真的想把伞交给他的浅子，心中突然有些不忍。日本统治者的恶行和他眼前的这个小姑娘有什么关系呢？何必又迁怒于她。

想到这里，他接下了雨伞，举在他们的头顶，和浅子一起走路回家。雨依然很大，出于绅士风度，他将伞轻轻地斜向浅子，这个细微的举动被浅子看在了眼里，转过头冲他笑了笑。

就是这个笑让他一下子体会到了心动的感觉，他的鼻息间满是浅子身上散发出的清香，浅子的头发轻柔的扫过他的手臂，大大的眼睛在微笑的时候弯成了月牙的形状。那深达眼底的笑意让他的心突然的颤抖了一下，他慌忙的转过头去，可她微笑的模样一直在他的脑海里萦绕。

他将浅子送到了家门前，浅子笑着向他招手，说的依然是带着奇怪口音的中文，可不知道为什么，钻进他的耳朵里就变得甜蜜悦耳，听到她叫到他的名字的时候他的心里竟然还有几丝雀跃。

在那个雨天，那个门前，浅子转过身看着他，眼中满是笑意，她说：

“正年君，再见。”

他点点头，依旧是一副严肃的表情，但他心里却十分柔软。

“再见。”

（未完待续）

————荐语————

20世纪40年代。

中华民国。日本。两个敌对的国家，两个敌对的政权。

战乱年代的爱情如同一场大火后灰烬中盛放的花朵。珍贵，鲜艳，美好，给人希望。而作者三七笔底这两个敌对政权下的人，在那样的年代里，摩擦出爱情的火花，其艰难可想而知。

作者三七，用一个女子的细腻心思，去揣摩和拿捏那份战火和黑暗下悄然绽放的感情，感知那份轰轰烈烈的毁灭带来的阵痛。

不正义的战争和侵略，让我们失去太多接触美好的能力和机会。

正年和浅子的爱情，是他们所处年代的不幸，也是在日军侵略中国这样一个大背景下，对普通民众造成的无法挽救的痛苦，不可饶恕的罪孽。

从此，惟愿有情得到回响，相思不被辜负。

来，让作者三七化身文中的旧月，带我们去感受那份美好而真挚的艰难爱情吧！

荐语 | 冉歌舒

2016/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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