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霞明浦口树，人语梦中山｜谈威利波加尼画的《鲁拜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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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爱书人总会错过一些自己喜欢的书，那些错过的书往往成了张爱玲说的红玫瑰，“成了心头的朱砂痣”。

香港作家董桥在《残梦水声中》写道：“从前在慕尼黑书店见过波加尼画册，薄薄一本，签了名，很贵，没买。李侬家里珍藏一部他画的《鲁拜集》精致得不得了，水彩朦胧如梦，人物都会说话，她说替我再找一部几十年了找不到。”波加尼为《鲁拜集》画过三个版本的插图，分别是1909年、1930年和1942年，每一个版本插图风格不同，但都是精品。董桥说的应该是1909年菲茨杰拉德译的彩色插图版。

威利•波加尼（Willy Pogany）一生为书籍配图一百五十多种，他画的《鲁拜集》、《古舟子咏》和《比利提斯之歌》等书，常常使爱好者一见钟情，魂牵梦绕。1882年8月，波加尼出生在奥匈帝国的塞格德。他曾在布达佩斯技术大学和慕尼黑、巴黎学习，先以壁画出名，油画、水彩画和插图渐渐享誉。他在德国、法国和英国都有很大的名望。波加尼曾在巴黎待过两年，在伦敦住过十年，1914年迁入美国，1955年在纽约去世。

读菲茨杰拉德英译的《鲁拜集》，一方面是读11世纪波斯诗人奥玛·海亚姆的作品，从中可以了解中古波斯社会的丑恶和黑暗，诗人对自由、平等的呼唤和追求，以及诗歌中包含的人生无常的感慨和及时行乐的思想；另一方面也是读画家波加尼的插图。他们引领我们进入了神秘魔幻、美轮美奂的境界，令我们流连顾盼，心旷神怡。

波加尼的大部分绘画作品具有新艺术运动的风格，1909年版的《鲁拜集》整体是一种柔和、朦胧的画风，甚至给人一点“印象派”的感觉。书中每一页文字都是手写体，并用不同图案的花纹边框来装饰，每页有两种色彩，全书共有24幅彩色插图，具有浓郁的东方情调。从画面中我们能看到繁花似锦，芳草萋萋，杨柳依依，仿佛能听到溪水潺潺，鸟鸣春涧，又仿佛能闻到美酒和鲜花四溢的馥香。这是一个如梦如幻、繁星点点，“朝霞炙琼树，夕影映玉芝”的世界，徜徉其中，我们或许能体会到“一箪疏食一壶浆，一卷诗书树下凉；卿为阿侬歌瀚海，茫茫瀚海即天堂”（郭沫若译文）的惬意和无奈。

波加尼于1930年为《鲁拜集》配的插图完全改变了最初的风格。全书有12幅彩图和若干黑白图，其中黑白图中有一些装饰性很强的植物图案。从其中一幅图中我们可以看到，人物形象非常清晰，前景中的裸体美女似乎被生命之泉所吸引，她根本没留意背景中牵着骆驼如幽灵般注视她的男人。和前一个版本相比，这本书的插图更具有西方绘画的风格。

研究《鲁拜集》艺术的专家马丁和梅森，把菲茨杰拉德译的《鲁拜集》插图风格分为三个阶段：1884—1918年新艺术运动阶段，1919—1945年装饰艺术阶段，1946年至今是现代阶段。在波加尼第一本插图版《鲁拜集》问世的1909年，英国又诞生了几本画家配图的《鲁拜集》，主要名家有杜拉克、格莱芬哈根、詹姆斯和莫利等。

可能是太喜欢《鲁拜集》的，也可能是《鲁拜集》不断给波加尼带来灵感，他在1942年又为《鲁拜集》画了插图，将其命名为“情色与幻想”。这个版本有20幅全页的黑白插图，还有一些装饰性的图案。全书插图黑白对比明显，线条柔和，人物如希腊雕像般精美，同时又富有动感。
生活在网络时代的我们比当年的董桥幸运，波加尼的《鲁拜集》三种初版本我都买到了，其中还有波加尼的签名限量本，虽然我也是寻寻觅觅了好久。

步入波加尼的插图世界，读者肯定会获得美的享受。朱光潜在《谈美》中说：“所谓人生的艺术化就是人生的情趣化。”他要我们“慢慢走，欣赏啊！”可以说，看波加尼插图版《鲁拜集》就是一次“美的历程”，这个“世外桃源”正如清代诗人郭麟《晓发》所描绘的：“柔橹苍茫外，高城杳霭间。霞明浦口树，人语梦中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