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饮食男女造人季 现场会还要来捣乱！ | 豫记
一个乡镇基层公务员要面对多如牛毛的现场会，即便到了“计划生育突击月”五月——不冷不热适合饮食男女开展娱乐活动——也逃不开现场会的折磨！
骆淑景 | 文
回忆在乡镇工作那些年，曾参与过数不清的现场会。从主场客场来分，有书记、乡长到别处参加的、回来落实会议精神而让乡人忙得鬼吹火的现场会，有上级部门来我乡召开的、从而累得人仰马翻的现场会；从层级上来分，有省里来本地召开的现场会，有市里在本县召开的现场会，更多的是县里召开的各种各样的现场会，不分季节不分时间不分场合甚至不分白天黑夜。
还有我们自己在本乡召开的集资建校现场会、香菇袋料现场会等。从内容上分，有计划生育、民心工程、四通两建、招商引资、公路会战、重大项目建设、农田水利基本建设、麦笼套种、党建、党风廉政、扫盲验收、联合国儿童计划免疫应验等等。就是一个专题的现场会，也要分几种情况召开的，比如计划生育，有计划生育流动人口管理现场会，计划生育三结合、三到位现场会，计划生育村室建设现场会以及育龄妇女应知应会20题现场会......
这些形形色色的现场会，其效果如何，都不可考。只是那种忙碌和慌乱，多年后想起来还记忆犹新。
话说那一年，省政府提出“绿化荒山决战年”，把全省林业现场会放在本县召开，来去三天，要从我乡路过。县里给包括我乡在内的沿途乡镇下达的任务是：红旗招展，喇叭上山。沿路搭彩楼，挂横幅，全力以赴迎送。于是乡里又是开会布置，把人员分组，分头下去张罗。
我乡沿路7公里，要挂10条横幅，搭2个彩楼，山上还要挂“帅”字旗。同时办公室还做了40面彩旗，插在公路边遥相呼应。这些都好办，花钱找人弄就是了。难的是发动群众在车队路过时上山造势，时间、节点、人员组织都要把握好。县里通知说，省里来人是上午10点左右从我乡路过。因此要求上山植树的群众不能去得太早，9点钟上山，中午带水带干粮，这样省里人路过时，山上人精神正旺盛。也不能下山太早，得等车队目力不能及的时候再撤。
事前已对村干部交了底，但村民不配合。领了树苗，他们只想趁凉快，早早上山快快栽完了事。于是我们就反复做工作，磨破嘴皮子，让他们按计划行事。第一天总算应付过去了。待到第三天，开会人员返回时，又动员沿路群众上山，他们就不愿意了，说，“都忙哩没法哩，还想让我们帮乡政府干这哄弄人的事？没门！”
没办法，乡书记把我叫去，他让我去给学校说，让学生上山。我是分管文教卫生的，就去找着中学校长商量此事。校长埋怨说：“简直是胡闹台！学生功课这么紧，哪有时间去给乡政府干活？”经好说赖说，他终于答应让初一、初二4个班学生上山栽树。
这地方叫鹰嘴石，坡陡路滑，200多名学生，让人十分操心。我跑前跑后，一再叮嘱班主任，盯住，不能让一个学生出事。哄哄嚷嚷几天，才应付完这件事。并且我们还有自己包村的造林任务呢，不消说又是一番忙碌。
每年的5月份，县里都要搞一次“计划生育突击月”活动。据说五月，天气不冷也不热，正是农村这些饮食男女开展娱乐活动的好时机，当然也就容易怀孕、生育了。因此有“五月突击，全年放心”的说法。突击月活动的内容很多，包括村室建设、台帐整改、七种人兑现、 计划生育“三结合”、“三到位”等。这些基础工作正在紧张进行之际，县里又在北湾召开了一次现场会。
县委牛书记要求全县所有乡镇的重点村“计划生育村室”，都要象北湾那样，一律铝合金门窗，蓝宝石玻璃，墙上挂锦丝绒帘子。他的口号是“说了干，干了查！”谁敢怠慢？于是乡里又连夜召开会议，贯彻落实。
我所包的两个沿路村，不幸都属于重点村。其中李庄是个穷村，村委只有一间破房子，常年锁着。任务布置后，我找着村主任，打开那间尘封的村室，里面什么都没有。我又忙着找人砸地坪、漆桌子、擦玻璃、刷外墙、涂内墙、钉帘子、设计版面、书写标语，还有过路横幅等，忙个一塌糊涂。而购物、找人干活所花的钱，只好自己先垫着，等村里有钱了再说。
一天晚上，接县委办通知，各乡镇副科级以上干部明天到花禾村开“全县通路通电现场会”。第二天早上6：30，我们一路狂奔向花禾村进发，9：00开会。县直各局、委、办的党政一把手，县四大班子领导都去了。按乡镇、按单位列队站直了，四大班子领导在台上站队，科级以下干部在台下站队，一高一低，两个台子中间只隔一个土塄。
会议第一项是该乡书记介绍花禾修路、架电情况，第二项是花禾村支书汇报介绍情况，然后由县电力公司经理介绍架电情况，公路段段长介绍通路情况。在花禾村支书、电力公司经理和公路段段长介绍情况之前，他们还分别上前向县委书记敬礼躹躬，搞得像部队上一样，发言时公开声称，要为牛书记争光；接着是剪彩仪式，剪彩完，牛书记讲话。他要求全县各乡镇都向花禾村学习，要在20天内再掀高潮。干部们排着长队，站在露天广场上，像学生娃一样，规规矩矩，个个晒得汗流浃背。
牛书记表扬了一些人，敲打了一些人，对下一步提出3点要求，到七一的时候，要怎么怎么，八一时要达到什么标准，十一时要怎么怎么样。然后要求各乡镇、各单位一把手逐一上前表态。电力公司经理对着牛书记拍胸脯下保证。牛书记说：“好，你们一定要按时完成任务！”现场会还有礼仪小姐，该乡组织了一帮，牛书记说不行，又让县里带去了一群。这天是5月25号，据说30号还有一个现场会，大家一听不寒而慄。
有一阵子我乡的产业化项目搞得好，被县委书记瞄上了。这天上午8点，他带着县直有关局委负责人来调研。书记乡长陪着他参观完三个村后，已是中午12点。在街上饭店招呼他们吃饭，二楼安排了3桌，19个人，一楼安排的是县电视台、县委办的随员和司机。大家前呼后拥，挤成一堆。在他们从村里没有回来时，乡里人已恭候多时，但一等二等不见他们回来。当他们回来时，饭菜都上不及，饭店人员、乡政府的人，忙得一塌糊涂。书记、乡长大呼小叫，县委办主任亲自跑到厨房催，要勺要碟，催得七死八活。
吃饭时，牛书记当场拍板，决定在这里召开现场会。通知各乡镇、县直各单位一把手在下午3点之前必须赶到我乡。于是这些头头脑脑都在第一时间赶到了。乡里几个女职工被抽出来在饭店帮忙，烙油饼，蒸小笼包子，蒸南瓜，煮土豆，这是招呼县领导的。另外50多个乡镇、各局委办的一把手都安排在老三饭店喝羊肉汤，后来羊肉汤喝光了，乡政府伙上又赶做了一锅连汤肉片，才打发得起。县直包村扶贫单位的人也都来了，街上羊肉馆爆满，几个饭馆都爆满，人员来了一拨又一拨。
中午饭后，牛书记带人到各村参观，我们就一心一意准备晚餐。等啊等，先是说他们下午5点多从参观点回来，就先炒了几个菜，还是不见他们回来；第二次打电话又说，六点半回来，又忙了一阵。过一会儿又传来消息，说他们回来了，一会儿又说不是的。这样一直等到晚上7点半，这一次是真回来了，凉菜、热菜一齐上，又是要馍又是要汤，好一阵忙乱。
牛书记吃毕，后面的人刚摸着筷子。但他一起身，各桌上的人就都“呼”地站起。看着80多辆小轿车一辆接一辆驶出乡政府，我们才长吁一口气。大伙都饿狠了，大嚼一番他们吃剩的残羹冷炙。
作者简介：骆淑景，女，六十年代生人，现居三门峡市卢氏县；喜爱文史，笔耕不辍，著有多部长、短篇作品。
编辑：艾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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