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遍地的中国为什么长不出IP硕果？
文 | 黄云腾
承担IP改编失败的风险可能会变成一种常态。作为一名中国公民，我们很可能在未来1到2年内看见为数众多的IP改编作品。
此前，我们正摇摇晃晃地、试图从第一波IP浪潮的冲击中站起。——过去的这一年把这一概念被渲染成了“神话”。影视剧舍弃了原创剧本，开始大量囤积诸如江南、南派三叔、顾漫、唐七公子等新生代作家们的小说作为IP；周边销售以飞速形成产业链，《大圣归来》的周边出售在淘宝上创下历史记录。
而当我翻开新闻，更多以IP为名的合作方式正在横空出世。火热的《芈月传》无疑令大众认识了一众品牌，比如说晶莹剔透的芈酒。而乐视也凭借这群广告商收入4亿，在正式开播之前则赚回成本。
IP的优势已足够明显：在国际上，IP“地址”的意义并没有消失，而“知识财产”的定义则在国内被更广泛地接受并运用。譬如，它能为影视内容的产出提供源源不绝的创意——体制内起舞的原创编剧可能永远无法做到《太子妃升职记》原著里对各类混乱关系的准确把握；同时也带来了数量惊人的收益。一部《花千骨》不仅捧红了圆脸的赵丽颖和长睫毛的霍建华，其同名手游公司也因月流水2亿成为行业新宠。
影视公司们需要IP来获取收入、融资与上市。能够凭借运营能力将一般IP运作成超级IP、或者早年以低价购入超级IP并不是件轻松事。因此，影视公司们选择另一种方法来改变命运——广撒网，多捞鱼。这也造成了许多IP的坐地起价。新闻报道称，IP的价格一路飞涨。郭敬明所著部分知名度不高的作品影视版权开价2500万元，且不讲价；韩寒旗下的APP应用ONE中的人气短篇作品，开价则在百万元左右。
去年年末，一份囊括了100多本小说的影视剧改编计划的名单开始在社交平台上流传。《十年一品温如言》与《微微一笑很倾城》等多本热门小说将在这份名单的预告之后逐步转换为影视作品。而正如大部分读者不愿意看到的是，这份名单还将在广电总局每月的备案公示中不断延长。它们当中几乎所有的成员都会在1到2年内登上荧屏。刚刚杀青的《盗墓笔记》电影将于暑期上映，去年它的超级网剧才在爱奇艺上线。
而通过这一年对IP概念认识的不断深化，能通过影视化手段实现价值的IP范围比起以前要更大了。——一本好书、一篇长文、甚至只是一首歌曲、一位演员——不一定具有改编价值但却一定具有品牌效应的人或物都是IP。而身处中国，华夏文化似乎成为了这群淘金客天然的乌托邦。一部《西游记》可以衍生多个版本，终生受益。
但市场的混乱、资本的过热，恐怕就像高烧一样值得忧虑。这些数额庞大的IP改编足以造成观众的审美疲劳，并导致其失去耐心；卖方市场的转换则会将中国一直不为人重视的版权矛盾进一步激化。《芈月传》原著作者蒋胜男与编剧王小平的争端暂未告一段落，创作《鬼吹灯》的天下霸唱又以“侵权”为由将更改剧情的导演陆川告上了法庭。
而能让所有人都感到不安的可能是IP作品所表露出来的风格取向。IP面临观众与审核机制的双重制衡，无论讨好观众的《太子妃升职记》还是服从审核机制管辖的《盗墓笔记》都将注定为大部分观众所不齿——尽管这很可能是官方审美与民间审美永远无法统一的大势所趋，但IP天然已经聚拢了一批忠实受众，忽视他们的感受，在很大程度上则注定这一IP的无法成事。
更大的问题则在于如何将IP这艘大船驶入国际市场内的星辰大海。能举的最简单的例子是——为什么《功夫熊猫》与《花木兰》作为中国传统题材的好莱坞式呈现，票房和口碑都远远超过了原本更合东方口味的《马兰花》与《黑猫警长》？《喜羊羊》与《熊出没》证明你得无限接近并讨好你的目标受众；而《大圣归来》则干脆喊出了“好莱坞万岁”的口号。事实就是这么残酷。你要么跪着赚钱，要么不再拘泥于中国式的叙事手法。
《花木兰》作为中国传统题材的好莱坞式呈现，票房和口碑都远远超过了原本更合东方口味的《马兰花》
就像编剧汪海林提及的，原创剧本或许缺乏“创意”，但IP改编同样面临许多桎梏。现阶段，一个好的IP、或者运作成好的IP，就像前面提到的，要么能够靠打擦边球躲过管辖机制与观众的法眼；要么能够从传统中国文化中寻找出人类的母题。但如今，劣质IP当道、超级IP改编不力，现阶段的中国似乎缺乏能将这些IP运作成《哈利·波特》或者《007》的公司或能力。
事实上，中国现阶段的IP培植阶段仍然处于一个初级阶段——仅以读者或者观众数量为选择的筛选标准与价高者得的出售原则。公司们
甚至完全忘记了电影人周铁东的忠告：一部IP，是否具有“可拍摄”（能转化为电影视觉语言）、“可融资”（有人愿意砸钱投拍）、“可营销”（具有足够的卖点说服投资人砸钱）、“可观赏”（影院愿意排片，观众愿意买票）等四项特质，才决定其是否具有价值。但已经抢红了眼的制片商甚至连《新华字典》和《俄罗斯方块》都不想放过。
开始意识到IP泡沫化的影视公司现在也开始尝试做出改变。视频网站们把PGC当成试验品，目前看来成绩喜人。《煎饼侠》、《万万没想到》回本之余大赚一笔；而之前因唯IP论而得罪编剧的阿里巴巴开始谨慎行事。除了会将优酷土豆作为IP的培育室，阿里文学也推出“光合计划”扶持年轻作者，为IP战准备子弹。
目前，一部分人仍对能将《西游记》玩出不少花样的国度抱有莫名信心，“这块土地有着历史悠久的信仰与故事传统，较之任何欧洲国家都更长和更为持久，是天然的IP宝库。”——但省省吧。对比如今已成泡沫式的IP市场，那时能获得国际奖项的《大闹天宫》，至少还诞生在一个不懂得炒概念的年代。
本文首发于微信公众号三声（tosanshe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