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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第一步

走出第一步

白马,准确地来说是白马藏族,一般而言现在人习惯将这个民族看作藏族的一个分支,但从本质上来讲,他们和真正的藏族完全没有相同的地方,这其中的来龙去脉,想必只有读过地方志的人才能讲明白。

我们所去的地方是绵阳平武县的一个白马藏族居住点,该地距离九寨沟相去只有88公里。2014年4月8日,想到去白马也是当天才做的决定。陈伯伯一直在写一部关于白马人的地方记录文学,时不时要去当地采风,刚好过两天当地要举行一次婚礼,我们前去就是为了一睹原始白马藏族的婚礼的风采。我当时还在成都家里,十点在家洗完头,收拾东西赶地铁,乘火车,接近两点才到绵阳。下了火车又立马打的过去和他们会合。我们一行四人,从下午三点便驱车前往白马。一路上我都充满期待,但无奈早饭吃了之后,我一直滴米未进,车上只有酸奶,就混混噩噩地睡着了。下午五点我们到了平武县城,陈伯说带我们去了一家小有名气,特别牛逼的苍蝇馆子去吃当地的特色菜,果不然老板很有个性,领着一家老小又出去旅游了,我们就只好转向了旁边的一家餐馆,至于味道如何,我就不说了。吃完饭我们又马不停蹄地赶路,吃了点东西感觉舒服多了,一路上沿河而行,道路两旁都开满了油菜花,夕阳时前时后像和我们在捉迷藏。不知不觉夕阳收起了他的尾巴,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车窗上也蒙上了一层白雾,身体随着车子左右摇晃我又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子停了,我以为到了目的地了,结果蹦下车,陈伯说这儿有一位老朋友去看看。老朋友家里养了一只很大很大的狗,吓得我不敢挪步,去到客厅听他们聊天才知道,老朋友的老婆唱歌很厉害,当年还去了北京,当时的国家主席华国锋还亲自接见她,在老一辈的眼里,那是他们时时念于心中的自豪和感动。和老友喝过茶,寒暄几句后(其实陈伯一直都在写笔记 )我们又继续赶路,鸟鸣山更幽,夜色完全笼罩了头顶的这片天,越往前走路况越糟糕,因为这条路直达九寨沟,除旧换新随处可见的水泥石沙,车开得很慢。突然陈伯叫我看前面桥头,我说什么都没有啊,他说你仔细看看,看到有人对你招手没。妈耶,我都快吓哭了。过了一会儿,陈伯告诉我刚才经过的那座桥就叫鬼招手…………(此处省去十万字,一个鬼故事不够,他又讲了许多)我捂着眼睛,不敢看前面,胆小到这种地步也是醉了,主要是当时完全不知自己身处何方,对一切不确定未知的恐惧我总是心存畏惧。

接近晚上十点,我们终于到了,一跳下车立马就感受到了这个地方的寒冷,海拔接近两千四百米,明明是阳春三月,你能感受到的就是寒冬腊月。一下车爸就打来电话,报了平安,我们四个就被别人领进了新郎家里。原来他们得知我们要来一直在等,路不好走大家都很担心, 一进屋就感受到了满满地暖意,他们那儿家家户户都有壁炉,又能烧水做饭,又能供热全暖真是一举两得,只不过烧的全是柴火,第二天出去溜达一转发现山上能砍得的树全都被砍了。一进屋他们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喝酒。藏族人热情好客,都是以酒代茶。我们只好推辞掉了。白马藏族的语言是藏语,汉语和他们自己本身的语言的融合,至于这其中的比例,以及怎么融合的无从知晓。大多数人除了自己本身语言外,都会讲汉语。我有专心听他们讲自己的语言,只是其中的个别词汇能听懂。一阵寒暄之后陈伯把我和摄像的青空送到了新娘家里,这几天我们要一直住在新娘家里。去到新娘家则感觉显得冷清了许多,按他们这儿的习俗女方的亲戚朋友要明天下午才过来。新娘的母亲给我削了一个大大的苹果,阿姨的诚意是我怎么拒绝推脱都赖不掉的,一个人默默地捧着个大苹果啃了老半天,都晚上十一点了,我最讨厌的习惯就是睡觉之前吃东西,这吃了还能睡吗!青空打了水过来我两洗漱完就睡了,我和新娘的妹妹睡一个房间,一人一个床。来之前什么都没准备走得很洒脱,来了之后只穿了两件衣服,青空是轻车熟路来过这儿无数次,刚下车就把他带的外套给了我,可我还是觉得冷。晚上脱了衣服钻进被窝,那怎得一个冷字了得,牙关都战战兢兢了。把手机充上电我就睡了,脑袋露在外面就是真的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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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为第二天早上六点起床后,站在新娘家的院子里看到的景象。当地正在为大力发展旅游业搞各种基础设施,原有的河流被改道,道路也重新规划,整个寨子满目疮痍,唯有远处的雪山还未被染指,阳光现在正打在雪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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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山脚下的村落

阳光一加温,山顶的积雪就慢慢融化了,水汽化成云,随风飘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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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你在千里之外看见的云,就是从这儿飘过去的。

也许所见和所想的差距真的太大了,青空告诉我以前这儿有多美,现在这儿就有多么的破败,就和打了败仗的士兵一样,毫无生机。 我安慰自己说来的不是时候。新娘和妹妹正在准备布置房间,我也跑过去帮她们吹气球,贴喜字。聊天才知道新娘还有个弟弟正在外地当兵,今天赶不回来参加她的婚礼,妹妹在眉山学舞蹈。忙活了半阵,终于弄得差不多了。太阳出来了,青空叫我把他的外套穿上,别晒成高原红。贴完喜字儿就没什么可忙的了,剩下的就是厨房的事,我还是不去帮倒忙了。青空一直忙着写稿子,我坐在沙发上看了一会儿英语单词。突然发现了靠着火炉取暖的猫—— 憨态可掬的家伙。我闲的无聊就使劲逗她逗她,可她丝毫没有要理我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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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空看我着实无聊,答应我写完稿子之后带我出去转转。

我俩先过了一座刚修成的水泥桥,一路上他都在讲以前这儿如何如何之类的,哎,讲再多原始的风景都已经不再了,说多了都是泪。我们下了桥,来到了河边的草地上,远处有好几头牦牛正在吃草,草地上四处遍布着羊粑粑,牛粑粑,马粑粑。我俩深一脚浅一脚地才走近了那几头牦牛。太阳早已出来了,可我们走在桥上的时候阳光才洒向山谷等角落。此时草尖挂着的露珠反射的阳光让整个世界都变得明晃晃的,河谷里的雾气也正在被慢慢驱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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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看上去远没有我说的美。不过值得一提的是,他们这儿的牛从来都不会圈养,寨子里每家每户的牛都放在一起,除了定时给它们喂点盐巴,怕养野了之外,就再也没管过这些家伙。不论吹风下雨,夏热冬冷,一直就这么自生自灭。而且更为神奇的是寨子里的人从来都没有为丢了牛,或者是少了牛发生过争执。我猛地想起外婆家的牛,那待遇简直是无与伦比了。

我和青空之前虽说见面次数挺多的,但每次见面从未说过话,我俩就这儿一路走一路聊,聊各种乱七八糟的。了解多了一点点,才知道他之前的一些奇遇和让我叹为惊止的经历,以后有时间再专门为他写一篇博文。青空此行的目的是拍一部关于白马人的纪录片,此前他拍过的很多纪录片都在央视播出过,拿过的大奖数不清,其中有一部关于彝族婚礼的纪录片还卖到了法国第六频道。不过这次估计他的计划已经落空了。

下午陈伯才从办事处过来,在写书的同时他也顺便挂职,以此增进和寨子里人们的相互了解。新娘的母亲怕我们吃不习惯,特地为我们三人准备了午餐。陈伯一上来就说我的鼻子,脸颊已经晒成高原红了,我当时真的急坏了。

虽说此行我是一个纯粹的采风者,可一是我们来的时间不对,寨子里全是一派寒冬的景象;二是恰恰赶上大开发的时代,四处乱七八糟,扬尘漫天飞舞;最后,就连期待良久的婚礼也已经被汉化地差不多了,整个给我感觉就是不伦不类。鉴于此,我的目的是完全落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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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嫁前梳妆完毕的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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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郎和新娘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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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妹花

本来我很想凑上前和新娘合影一张的,想起自己那几天的怂样我又把伸出去的脚收了回来。 那是我永远都忘不了的样子,看过韩寒的那部公路片的人大概就能想到我当时的样子。第三天新郎和新娘要一同赶往新郎家里,这也是我们所谓的“接亲”,一大院子的人都很忙碌的样子,可我看见新娘的母亲正在厨房偷偷抹眼泪,大喜的日子,或许只有为父为母的心情最为难受,女儿的幸福快乐从这一天起就要交给另一个人,往前的路不管怎样都要坚持一起走下去。很久之前偶然看了张艺谋的《活着》,此前我很早就看过余华的小说,整个看下来却未曾湿润眼眶,可再看电影时,红霞坐在自行车后面转过头看远去的父母的镜头却叫我哭得稀里哗啦,此情此景也真算是历史的巧合。

在新郎家里举行过婚礼,闲着无聊我就出去在寨子里面四处转了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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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刀手爱德华 ……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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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粹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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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歌善舞的美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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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他们从哪儿摘来的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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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很不给我面子的小狗狗,因为青空一叫珊瑚,它就跟过来了,不叫珊瑚,它理都不理我。

婚礼之余,陈伯也没闲着,拉着我们在寨子里四处会老友,做采访。听了许多关于这个民族的传奇故事,其中印象最深刻的莫过于去见了一位叫尼苏的奶奶。

尼苏现在大概至少都有八十多岁了,充满力量与悲剧的一生,人与命运的较量或许从这一刻才开始。尼苏年轻时很漂亮,虽然没见过她年轻时的任何相片,可从她的一颦一笑,举手投足,我也总能原原本本地复原她年轻时那份知性、温婉的气质。尼苏年轻时是当地有名的知识分子,当年在北京,毛主席亲自接待过她,她说当时她是站在第二排的,是毛主席主动把手伸过去欢迎她。在他们眼里,能见到毛主席,此生足矣。作为当时少有的知识分子,作为知识分子里少有的女性代表,她的光荣与无奈总是相伴而生。我只知道她和丈夫六十岁时离了婚,顶住了世俗的所有压力。现在她和脑袋有些残疾的儿子住在一起。儿子年轻时和别人打架伤了脑袋。 陈伯和她的关系很好,两个人每次都能聊很久,尼苏每回都要把自己在报纸上看到的不认识的字拿来问陈伯,陈伯不仅耐心教他,还给她解释它们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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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伯在给尼苏讲解

尼苏的一生,有兴趣的可以去看看《尼苏的眼泪》一文,阿贝尔写得更为翔实和传神。而我只是走马观花,匆匆过客。惊叹她与命运抗衡所做的努力,只为追寻自由与幸福;只是时间如白驹过隙,往日浮生终将烟消云散,现在好在还有信仰留存在她的心底 。

匆匆几日白马行,自认为不虚此行,一个尼苏就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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