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笔做投枪 —— 20世纪初美国的“扒粪记者”

1906年，西奥多·罗斯福总统在演讲中描绘了这样一批人：“他们毕生无视崇高事务，两眼不离鄙劣之事”，罗斯福借用班扬（John Bunyan）的小说《天路历程》（The Pilgrim's Progress）中的人物将这类人冠以“扒粪者”（Muckrake）之名。

20世纪初的美国，出现了一场名为“进步主义改革”（Progressive Reform）的社会运动，改革者希望改变现状，建设一个更加和谐的“新社会”。一批记者自愿充当了这一运动的扩音器，他们应景地发表一些针砭时弊的文章、抨击政府失误、揭露黑幕和丑闻。这些人便是西奥多·罗斯福所说的“扒粪者”，或者附上他们的职业名称，谓之“扒粪记者”。

20世纪的头十年是“扒粪记者”最活跃的年份。西奥多·罗斯福上台后，对媒体十分宽容，鼓励媒体对政府进行监督。在20世纪的最初十几年中，有12位男记者和1位女记者堪称“黑幕揭发”的专业团队，他们撰写了约600 多篇黑幕揭发文章和90 本著作。然而这只占黑幕揭发文章总数的三分之一。加上“业余选手”的作品，揭发黑幕之风一时间席卷了美国新闻界。

“扒粪记者”大多有欧洲留学背景，受到欧洲社会民主主义思潮影响颇深。他们以《麦克卢尔》（McClure’s）、《世界主义者》（Cosmopolitan）（不是现在的那本女性杂志）等杂志为阵地，同时也会出版文集。

林肯·史蒂芬斯（Lincoln Steffens）堪称“扒粪记者”中掌门式的人物，他在《麦克卢尔》中发表的文章奠定了“黑幕揭发文章”的文风，后来他的文章以《都市之耻》（The Shame of the Cities）为名在1904年结集出版。另一部标志性著作是厄普顿·辛克莱（Upton Sinclair）在1906年出版的小说《丛林》（Jungle），揭露了肉食品加工行业的重重黑幕。此外，塔贝尔（Ida M. Tarbell）描写标准石油公司（Standard Oil）黑暗发展史的文集、亨德里克（Burton J. Hendrick）的《人寿保险的故事》（Story of Life Insurance）、菲利普斯（DavidGraham Phillips）的《参议院的背叛》（Treason of the Senate）都是曾经轰动一时的著作。

林肯·史蒂芬斯（Lincoln Steffens）

记者们用尽浑身解数寻找新闻素材，并以“客观性”相标榜。当塔贝尔关于标准石油公司的系列文章结集出版时，读者发现字里行间充斥的注释，文末附上了近百页访问附录，宛如一本历史著作。但也有一些文章在为图一时轰动而迎合读者，走上了“煽情”或“黄色”路线。记者们敢于秉笔直书，菲利普斯在《参议院的背叛》中揭露了大量议员的腐化行径，惹火了向来和善的西奥多·罗斯福总统，让他爆了粗口。

“扒粪记者”们往往有自己的社会理想，他们反对极端个人主义、反对垄断，主张社会各阶层的和谐发展，他们希望自己的文章能发人深省，起到推动改革的作用。塔贝尔在描绘标准石油公司时暗示：垄断毁灭了健康的个人主义；且其手段是非法和不道德的。“标准石油公司史”实际上是标准石油公司这只“大手”如何攫取同行“战利品”、“扼杀其未来发展”的历史。厄普顿·辛克莱关于芝加哥屠宰场脏乱状况的文章，引起了轰动效应，甚至直接推动了《纯净食品及药物管理法》（Pure Food and Drug Act）的出台。

塔贝尔（Ida M.Tarbell）

厄普顿·辛克莱（UptonSinclair）

黑幕揭发运动一直延续到一战前夕。一战爆发后，此运动在或明或暗的爱国主义宣传声中销声匿迹。虽然运动结束了，但黑幕揭发的热情却在新闻界中传递了下去。若干年后，两位记者的揭丑引发了“水门事件”，使得尼克松总统在任上辞职。至于今天，如果你看过美剧《纸牌屋》，一定相信美国记者的热情依旧不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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