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在运城，不是故事的故事：包子刀子酱油醋
包子刀子酱油醋 河东故事张禾
河东故事
上个世记四十年代末的晋南重镇潞村城，发生了一起震惊三晋，哄动一时的爆炸性新闻。新闻的主人公一个是住在钟楼跟前的卖包子瘸子李，另一个是住在东北城角卖酱油醋的大老张。
卖包子瘸子李中等个，浓眉大眼，浑身精瘦，走街串巷卖包子的叫卖声与众不同。城里人只要一听到他那宏亮的包子，刀子，刀子，包子的吆喝声时，都知道是胳膊上擓着一筐热包子，屁股后面吊着一个皮条钉的小交凳，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卖包子瘸子李过来了。
瘸子李刚开始卖包子时包子刀子乱喊，人们感到新奇，滑稽可笑，城里的小贩卖东西从来没有这样叫卖过。包子刀子这是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卖包子就是卖包子，卖刀子就是卖刀子，没有见过他这样工具和吃食在一块卖的。有人就问瘸子李，你到底是卖啥的?他笑着说卖包子的，那你卖包子就喊卖包子咋还喊卖刀子昵?瘸子李嘿嘿只笑不言语。人们又问他包子好吃不好吃?瘸子李笑着说你尝尝就知道。
大家抱着试试看的心情，纷纷你一个他两个买回去尝尝，他便走便喊一条街没走完，满满一筐包子就卖了个底朝天。他的包子也真好吃，不论猪肉韭菜，西胡芦，萝卜，还是鸡蛋韭菜廋包子都是皮薄，馅多，咸淡适中，香味浓郁，尤其是猪肉西胡芦包子更是一绝，咬一口满嘴流油，香味浓浓，那个香呀香的胜似天津狗不理包子，不亏他说的不好吃不要钱白送。
瘸子李的生意做的红红火火 ，每当他在街上叫卖包子时，屁股后面总会跟着一群看热闹的孩子，每当这时他总要夸大一瘸一拐的动作，脸上做着怪相，嘴上包子刀子喊个不停，逗的孩子们哄堂大笑拍手叫好。他走的乏了就把屁股后面的小交凳，解下来坐在路边边歇边叫卖着。
住在城东北角卖酱油醋的大老张，长的五大三粗，扁平头剃的油光发亮，四方脸，络腮胡，光棍一条，成天价挑着一副酱油醋担子在满城转着叫卖酱油醋。他和人说话一口晋中口音，一听就知道不是本地人。他和瘸子李经常在街上碰见互相打个招呼开个玩笑，瘸子李你卖包子不务正业，咋不务正业?那为什么卖包子还稍带卖刀子昵?想杀人啦!杀人?你才像杀人的，瘸子李笑了，你看我像杀人的吗? 大老张腾的一下脸红了低着头说，不像 ，那你卖包子就喊卖包子咋乱喊包子刀子昵?
瘸子李笑而不答，过了一会才说，这你不懂，这是生意秘密。言外之意这就是瘸子李的生意经，包子刀子乱喊绝妙能引起人们的注意。再加上瘸子李态度和蔼。见人说说笑笑包子也好吃，那包子也就比谁家卖的都快。而大老张做生意古板不善言谈，态度生硬，他的酱油醋也就卖的不怎么快。他和人交谈时常爱发愣走神心不在焉，后来这两个人成了城里人茶余饭后的笑谈话题。
一天民主舞台晚上有演出，告示一贴出轰动全城，人们奔走相告，一传十十传百，不到天黑民主舞台下已是满满一片黑压压的人头。当天演出的剧目是歌剧“刘胡兰"，是由住在潞村城的部队文工团“战斗剧社"演出的。说起战斗剧社来那可是顶瓜瓜一流的好剧团，强大的演出阵容，一流的中西结合民族管弦乐队。战斗剧社在潞村城住扎时，吸收了师范学校吹拉弹唱的男女精英 ，后来战斗剧社随着解放大西北的部队最终到达新疆，全国解放后其中不少潞村城精英调往北京部队更高一级文艺团体。
那天下午天还没黑，民主舞台前偌大的广场上早已坐满等着看戏的群众。卖包子瘸子李和卖酱油醋的大老张，也早早收了摊掂着小板凳坐在看戏的人群中。他们是中午在街上碰见约好的，谁来的早就给谁占个位。大老张的家离民主台近，后半晌收了摊把酱油醋担子往家里一放，胡乱吃了一口剩饭就拿着小板凳奔向民主舞台。瘸子李的生意就没有那么简单，洗菜，发面，一大堆杂活自然来不早，等他来到民主舞台早已坐满了看戏的人没有地方了。大老张用半截砖头为瘸子李占了个位，并不时东张西望往人群外看。瘸子李一露头他就急忙喊，瘸子李，瘸子李在这儿啦!瘸子李屁股后吊着个小交凳在人群缝中一瘸一拐，绕来绕去好不容易才来到大老张的跟前。
天空渐渐的暗了下来，戏台上吊起了两盏雪白发亮的气灯，那耀眼发出白炽的光芒把舞台上下照的如白昼一样雪亮。戏开了，在一阵强烈震憾人心的管弦乐声中大幕徐徐拉开，在“数九寒天下大雪”的歌声中，“生的伟大，死的光荣"。十六岁的女英雄共产党员刘胡兰登场了，顿时台下响起了雷鸣似的掌声压倒了一切声响。歌剧在“一道道山来，一道道水来……"“交城的山，交城的水……"的歌声中一幕幕的过去了。
当演到闫匪军在大胡子连长带领下，包围了云周西村时，刘胡兰被叛徒出卖带到大庙。胡兰子在诱降，逼供下刚正不柯，面对闪闪发光寒气逼人的铡刀更是硬死不屈激怒了大胡子连长……台上那个演员把大胡子连长的霸气匪气演的凌厉至尽。谁知这时坐在瘸子李身旁的大老张，突然自言自语的蹦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胡演来，人家那是这个样。虽然大老张自言自语的声音不大还是被专心看戏的瘸子李听见了，他扭过头问道，你说啥?
大老张没听到瘸子李的问话，两只眼瞪的如铜铃一样看着台上，瘸子李见大老张没反应就用手捅了他一下。大老张猛的回过头，你干甚来!我问你见过大胡子吗?大老张猛的打了个颤，脸一红一下回过神来，你说甚?你刚才说大胡子演的不像，我才问你见过大胡子吗。大老张红着脸说，没，没见过，他是行伍远在晋中，咱是下苦的隔着几百里路那能见了人家，那你咋说大胡子演的不像?我胡说来，说他演的不够坏。那天直到戏完瘸子李和大老张谁也再没说一句话。
戏演完后瘸子李在回家的一路上，都是想着大老张刚才的那句话，到家后躺在床上翻来翻去总也睡不着。他为什么那样说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和人说话时总是前言不搭后语，眼神总是飘忽不定，眼神后面似乎隐藏着某个重大秘密，看来此人……
第二天，他借着卖包子路过特意来到大老张住的院子，此时大老张还没有回来，他住的那间小屋窗户，用一块黑布窗帘遮档的严严实实的，屋外人根本无法看见屋里。瘸子李正探头张望时忽然觉得身后有动静，一回头看见大老张挑着担子瞪大着眼睛，怒气冲冲的站在他的身后。他一愣连忙带笑的说，卖包子路过来看看老朋友。看甚来，没看见门上的铁将军吗!没看见，没留意，瘸子李不好意思的说着。大老张重重的把担子放到地上，两头的酱油醋溅了一地，然后打开门，瘸子李紧跟其后进了黑洞洞的小屋。
大老张点亮了桌子上的煤油灯，屋子十分简陋，一张单人床，一张摇摇晃晃的烂八仙桌，桌子上排满了锅碗瓢勺，地上摆放着盛酱油醋的坛坛罐罐。大老张也不让瘸子李坐下，自已一屁股坐在床头放被子的地方再也没起来，看来他是不欢迎这个不速之客的到来。他一句话也不说，警惕的目光盯着瘸子李的一举一动，倒把瘸子李看的不好意思起来。瘸子李掏出一盒老刀牌香烟递到大老张的面前说:抽支烟吧老刀牌的，不抽!你不是吸烟吗?今天不想。大老张的言语行动使瘸子李十分尴尬，即然自已不受欢迎只好说，你歇着吧，我不打扰你了，转身退出小屋。
大老张嘴上轻轻的哼了下，也不起来送客，他从敞开的房门看着瘸子李擓着包子筐一瘸一拐的走出大门，他的心中掠过一道不祥的阴影。这包子李和自已交往并不深，今天咋了，为什么来家里串门?人不在就算了还鬼头鬼脑的扒在窗台上往里看，难道他是八路探子?看那个样子不像，一个瘸腿成天包子刀子乱喊的卖包子的能是八路?他躺在床上想来想去总想不出个头绪来。是自已什么时候露了马脚，想着想着他猛的一下坐了起来，难道是那天看戏情不自禁的说露了嘴?不由的惊出一身冷汗，右手不由自主的又向枕头底下摸去，看来这个瘸子李不是八路也是共党的积极分子，千万不能掉以轻心坏了大事。
瘸子李一瘸一拐的出了大门，边走便吆喝着包子，刀子，心里却盘算着大老张刚才伸向枕头底下的手，难道枕头下有枪?难道他真的是杀害刘胡兰的那个凶手大胡子连长?还是参与者?他的长相个子的高低，脸上的特征都和大胡子连长吻合，如果这些都不成立他咋说大胡子演的不像昵?
第二天公安大队收到一封群众检举信，把他看到的听到的及可疑之处写的详详细细，此人可能就是杀害刘胡兰的凶手大胡子连长。公安大队收到检举信后立即调了大老张的临时户口，走访了解周围群众的反眏，派人暗中把大老张监视起来。
大老张自从那天看戏失态说漏了嘴，瘸子李来家以后，他总是心神不定，不管白天黑夜总觉得有个人跟着他。多年的军旅生活提醒他自已身份已经暴露，此地不是久留之地，三十六记走为上策。这天他把枕头底下藏的手枪拿出来别在腰上，锁了门挑上酱油醋担子象往常一样沿街叫卖。当他转到偏僻的南城墙根时，看见四下无人立即把酱油醋担子往草窝里一扔，然后大步流星的朝城外走去。
出了城没走多远就看见前面路口有几个彪型大汉，他心里猛的打了个冷战，下意识的回头一看身后不远处突然冒出几个人来，他在心里暗暗叫苦，不好今天怕是走不成了。他立即拔出枪来朝路边的小树林跑去，站住!前后两拨人见他跑进小树林里，立即持枪包抄了过来。他胡乱朝身后开了几枪，突然一颗子弹击中他的小腿，他一个跟头栽倒在地，追他的人一拥而上把他按倒在地五花大绑捆了个结实，押往公安大队。
当天晚上公安大队连夜突审大老张，狡猾的大老张百般抵赖死活不承认，他就是杀害刘胡兰的凶手大胡子连长。第二天审讯室里大老张任凭审讯人员的训问低下头就是一言不发。这时进来一个年青的解放军战士，对着一言不发低着头的大老张喊了声，张连长，大老张忽然听见那熟悉的家乡晋中口音叫他，一愣抬起头来看见一个年青解放军战士站在他的面前。张连长你不认识我啦?我是你连里的刘广财，咱们在文水西村……
杀害刘胡兰的凶手大胡子连长终於在人民的天罗地网中落网了。三晋大地一片欢腾，大老张被押回文水县西周村刘胡兰墓前伏了法，以侩子手的血祭典告慰了英灵的忠魂。
大胡子落网不久卖包子的瘸子李在潞村城也不见了踪影，街上好长时间没有听到那包子刀子的叫卖声了。正当人们渐渐把瘸子李忘掉的时候，突然一天传来一个惊人的消息，有人在西省看见瘸子李了。不过他已不是在潞村城大街上看到的，那个屁股后面吊着个小交凳，胳膊上擓着个筐子，喊着包子刀子叫卖的小贩了。而是穿着一身灰中山服屁股后面还跟着警卫员，出门抬脚动步都是小车接送。原来瘸子李是个老地下工作着，西省解放后调往那里当了西安副市长，那年公安大队收到揭发大老张的捡举信就是他写的。
